年三十晚上,尘黛、尘屿、尘念念、韩子涵、小武、晨阳齐刷刷站在屋顶看烟花。
张美英坐着马扎,洗大盆衣服,眼前是色彩缤纷的春晚。
“看着晨阳点!”张美英忽地直起身子对着楼顶喊。
“你们快下来!惹得晨阳跟着往上爬。”
“太冷了,晨阳穿的什么衣服?要感冒了!”
“……”
张美英隔一小会儿,就要喊一句。
“我们把他围在了中间,挡风又安全!”尘念念喊话回去。
“那也不能待久了,看一小会就下来。”张美英喊道。
“妈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了,咱们不是从小就在楼顶上待着。”尘屿道。
“就是,我可记得下雨下雪下冰雹,就下刀子,咱爸妈都不带去学校接的。”尘黛道。
“老了。”小武道。
自从工作后,这还是小武第一次回家过年,轮也早该轮到了,但总把他轮空。
今晚他是被晨阳拽着来的,这也是他今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你这么早慧啊。”尘念念笑道,几个人借着笑小武而笑起来,他们都不喜欢悲伤的话题。
晨阳虽然不太懂,但大家都笑,他也跟着笑。
尘黛看着直插云霄的大炉子,想着张美英一个人,把这满满的一大锅炉水烧成温度正好的洗澡水,供两个集体间、十个单间共二十五个喷头同时出水。
并且见缝插针,对各屋进行了大扫除,蒸了三大锅馒头,炸了两簸萁菜,有计划的备足了年后走亲戚、迎亲戚的年货。
怎么会老呢,正年轻。
“我辞职了,年后找个卖茶叶的工作。”尘黛道。
“行啊,适合你。”尘屿第一个道,竟不是嘲讽。
“等我们农家乐开起来,你把茶叶放我店里来卖。”尘念念道。
“希望我也能早点回来。”小武道,“这样能更好的照顾他们。”
“你真的很早熟。”尘黛笑道,几个人借着笑小武而笑起来,他们都不喜欢穷苦的故事。
晨阳虽然不太懂,但大家都笑,他也跟着笑。
他们希望晨阳永远不懂。
“那我就好好学习……但愿能吧。”韩子涵道。
“能。”尘念念积极响应,斗志昂扬。
“看,烟花!”晨阳一指东边。
一朵圆形大烟花在北河对岸炸开,正红色。虽然是多少年一成不变的样式,但大家都眼睛亮亮等着响起下一个,再下一个。
“尘黛尘屿你们几个,赶紧护着晨阳下来!大晚上爬那么高。”张美英“哐”地拉开门,把一大铁盆水“哗”地泼到天井里,中气十足喊道。
尘贵方高声打鼾的声音混着敲锣打鼓的春晚从门里飘出来。
“渡东庄什么时候通自来水?”尘黛问。
没有人回答。
李明澈送来双层大蛋糕,站在水漫桥旁边的斜坡上。
“蛋糕怎么一年比一年大,你是要预示我年龄吧。”尘黛道。
“是你那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李明澈笑道。
“小武天不亮就走了,初一饭店很忙。”
叮叮叮,李明澈公司值班手机来了信息。
李明澈马上从双肩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工作。
“过年确实很忙,买ip的也很多,等我一下,一小会儿。”
尘黛蹲在旁边打开蛋糕,叉起一口给李明澈,给自己。
暗淡灰白太阳不亮不灭地挂着,草地枯黄歪斜,杨树一片叶子也无,眼前河水似不流动,中间小岛寂寂静静,令人忍不住幻想大雪纷飞中独钓寒江雪的样子。
过完十五才算过完年,但尘贵方到十五还走不完亲戚。
初六,尘黛丢下将要独自迎接众多亲戚盘问及一遍遍刷洗茶杯的苦苦哀嚎的尘屿,踏上了返岭北的车。
得益于尘黛前期准备工作做的扎实,虽缺少实践,但各类茶的种类、功效、起源、真假、好坏、冲泡方式以及注意事项等,心里一本书面明账,第一家心仪的小茶馆便顺利面试通过。
只是茶馆里还有很多年轻人爱喝的咖啡部分,这是尘黛知识盲区,需要尽快补上。
“觉得怎么样?”晚上,李明澈从大屏台式电脑一侧露出头,问尘黛。
“什么?”尘黛正在抄笔记,记录店里咖啡的各种令人头昏眼花的知识。
“工作。”
“我感觉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扫卫生。抹桌子、刷杯子、摆正凳子、清点货……体力劳动肯定是够了。”尘黛抬起头,道。
“我记得是谁曾经说过,想取其体力去其脑力?”
“肯定不是我。”
“真忘事。”
“原先还想着,就喝个茶、聊聊天、看本书,顺便把钱赚了。结果,头疼……”尘黛仰靠到椅子上,偏头看着如今屋里有人也敢出来逛一逛的总裁。
“你说的这叫客人。”李明澈说着,起来给尘黛揉揉脑袋。
“总裁~”尘黛叫唤猫咪。猫咪停顿一下,拐弯走掉了。
“那你还想不想继续干?”李明澈问。
“当然干。”
“你这笔记够古老,找起来能容易?尤其你这字……写完再看你确定还能认识?”
“闭嘴~”
“我用程序给你做一个,有目录、有关键词的。”李明澈道,放下手准备回对面写代码。
“先把头按完。”
“啧~”
夜是晚饭后的夜,尘黛终于脱掉了毕业前后找工作的焦虑,此刻只觉沉稳有奔头,即便失败,也并不如何。
而李明澈,早已准备了许多年,此刻正厚积薄发。
渡东的人也已重新上了新年的发条,杨雪芹是第一个打头的人,地还冻得梆梆硬,就已扛着镢去刨了。她有了比以往更大的劲头,她租了更多的地,要为女儿种下一片后顾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