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阿蒙。
离开托里县那天,草原的风像是有些不舍,沿着马鞍与帐篷轻拂我离去的脚步。我踏上驶往裕民县的客车,窗外的山丘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草原缓坡与一座座被云雾笼罩的浅山。
裕民县,地处新疆塔城地区西南角,是中哈边境线上一座被群山环抱的绿谷小城。它不大,却被誉为“西北的瑞士”,因其温泉密布、林草丰茂、气候宜人而闻名。在这片曾是古代丝绸之路支线的土地上,哈萨克、蒙古、汉、回等多民族在此繁衍生息,共谱草原边关的多彩人生。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地图上郑重落笔:
“第345章,裕民县。 温泉热雪,驿道草原, 这是边境之心,也是时间的绿洲。”
一、山谷初印象:温柔草原与牧歌微雨
进入裕民的那一日,天空飘着细雨,车窗外的群山在水雾中层层叠叠,草色如洗,风声柔缓。我抵达县城时,街道干净有序,楼宇虽不高,却皆为坡顶砖木结构,与山野背景融为一体,显得温和而内敛。
我住进一家名为“边地牧歌”的家庭旅馆。屋主是一对年过五旬的哈萨克夫妇,家中弥漫着奶茶香与松木香。窗外就是一片开阔草场,几匹马懒洋洋地吃草,远处山脚下是雾气缭绕的温泉池群。
我换上一身棉麻便装,踩着露水未干的石板路独自散步。山间的泉水潺潺流过木桥,林间偶有飞鸟掠过,我仿佛走进了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边境童话。
我写下: “裕民,是天山之下的一把羽毛笔, 它在草原之上写诗,在山谷之间低吟, 温柔了整个北疆的锋芒。”
二、哈萨克风情:马背上的温泉信仰
在裕民,最让我惊喜的是“哈萨克温泉文化”。
我跟随旅馆主人塔力汗,前往他家族祖传的一处温泉牧场。我们骑马走了约两个小时,翻过一座山脊,忽然看见山腰间冒着缕缕蒸汽的石池,几位老者正围着泉眼泡脚、聊天,还有几个孩子在小溪中玩水。
塔力汗指着温泉说:“祖先说这里是‘汗达勒’——天神之泉。牧民春牧之前必来沐浴洗尘,也带病马来此休养。”他递给我一条毛巾,笑道:“你也泡泡,走了这么多地方,也该让身体听听这里的歌。”
我泡进泉水,身心俱松,热流从足底直通心肺。对面山上,一群马正在低头吃草,风过林梢,鸟鸣与水声交织。我仿佛能听到大地深处一种原始的低语,那是热泉穿越千年地壳与山脉的声音。
泉水中的石头温热而滑腻,仿佛经过千万年抚慰出的温情。我闭着眼,让自己沉浸其中。脑海里,一幕幕旅途中的画面浮现出来,那些翻山越岭的疲惫、被误解时的孤独,还有深夜里一个人对着地图凝望的无助,都在这一刻悄然化开。
我写下: “裕民的泉水不是沸腾的烈火, 而是牧人的心跳,是山谷的体温。 它包裹着边境的信仰,洗净远行者的疲惫。”
三、丝路余响:驿道上的马帮旧梦
在县文化馆,我看到一幅旧地图,标着“古裕苏驿道”——那是一条从裕民通往中亚的支线,旧时丝路商旅多由此穿行,送丝绸、带玉器、驮香料、迎葡萄酒与汗血马。
我顺着这条古道的路径,走访了距今已有百年历史的“敖包岭驿站遗址”。那里仅剩一堵断墙和几块石基,旁边是风吹草低的丘陵与密林,荒草中还掩着铁马蹄钉与残破马鞍皮。
当地村民告诉我,几位考古爱好者曾在这里挖出过铜币与波斯陶片,证实此处确有过马帮驻扎与中亚商队往来的历史。我闭上眼,仿佛能听见驼铃作响、马鞭轻响,一群群穿越草原的商人正缓缓而来,带着来自天山以西的气味与传说。
我写下: “丝路是行走的梦想, 不是地图上的线条, 而是马帮与汗水在草原上踏下的沟壑。”
那晚我梦见自己正骑在驼队前头,风裹着月光,穿越苍茫。梦醒时,我竟有些动容,仿佛这一程的历史不再是我注视的对象,而是我正在亲身走过的篇章。
四、边境小镇:共生的温和力量
县城虽小,却热闹而温和。我在一条老街上走过,看到清真寺与天主堂隔街相望,一旁是维吾尔老人卖的葡萄干和回族姑娘做的油香,前方则是蒙古少年牵着马走过集市。
我走进一家“民族手工坊”,主人是裕民本地的汉族中年人,他收集各族手工艺,展示皮雕、刺绣、木器、毡花、铜灯等,墙上挂着十几面锦旗,都是游客与学者留下的感谢。他说:“我们是边疆,不是边缘,这里是多元的核心,不是文明的尽头。”
在他的话中,我听到了这座小城真正的灵魂:不是自我封闭的坚硬,也不是盲目模仿的浮躁,而是一种在安静中保留个性、在温和中共生共融的智慧。
我写下: “裕民不是喧嚣的口岸, 而是民族共居的屋檐, 每一种语言都在这里找到回音。”
五、暮春之雪:山风中的边地夜曲
在裕民的最后一夜,我参加了一个牧民家庭的晚宴。屋外雪花忽至,山风凛冽,而屋内却热火朝天,炖肉、馕饼、奶茶、酒歌、冬不拉……哈萨克少年在火炉边弹唱,汉族旅人围坐取暖,老者讲着关于边防战士的故事,孩子们则在角落安静地画画。
我靠近窗边,推开一点缝隙。雪落在草原上,无声地覆盖了马道、羊圈、篱笆与牧歌。远处的山被白雾缠绕,近处的灯火透出一丝暖意。那一刻,我不再是过客,而像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我写下: “有些地方,你不需要属于, 它就已经接纳你。 裕民,就是这样的地方。”
晚宴后,塔力汗送我至门口,他拍着我的肩膀:“走得再远,也别忘了再回来看看。”我点头,却没说话。那一刻我知道,这句话将成为我以后某一晚梦中响起的回声。
六、前路再启:奔向塔城的晨曦
第二日清晨,山谷还未苏醒,晨光悄悄穿过松林。我背起行囊,搭上一辆驶往塔城市的中巴车,沿着弯曲的山路缓缓驶出裕民。
我知道,下一站将是塔城——那个丝路重镇、边疆门户,也是历史与现实深度交融的多民族之城。我的心,已被草原与驿路悄悄拉紧。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地图上慎重落笔: “第345章,裕民县,记。 泉水、牧歌、旧道与雪夜, 在边地低语,也在灵魂深处发光。”
下一站,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