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阿蒙。
塔城的风还未停息,我便已踏上前往额敏县的旅程。这是一段从丝路重镇走向绿洲边地的过渡之路,是一条马帮、驼铃和岁月一同走过的道路。窗外的景色从城市渐入郊野,草原的脉络如波涛般舒展开,天山北麓的牧歌正在向我缓缓奏响。
额敏,在哈萨克语中意为“和平、安宁”。这名字一如其地,温润、静谧、富饶,它不像塔城那般风声猎猎,也不像喀纳斯那般奇幻秘境,却有一种让人慢下来、静下来的本事,是西北辽阔草地上的一座恬静绿洲。
在《地球交响曲》的地图上,我郑重落笔:
“第347章,额敏县。 绿洲牧野,驿路残歌, 这是宁静草原上的温柔注脚,也是北疆往事的回响。”
一、晨光下的额敏:绿野与羊群的起点
早晨七点,我随牧民努尔哈提一家骑马出发,前往春季牧场。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山谷里的湿雾,微凉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马蹄踏在湿润的土路上,节奏舒缓。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绿野,起伏如波,牛羊像星星点缀其间。
额敏的春天,是属于牧草与牲畜的节日。地处准噶尔盆地边缘的它,天然形成了一个适合放牧、灌溉与休养生息的生态洼地。哈萨克族人在这里游牧千年,与草原、雪山、泉水共处出一幅幅安宁图景。
努尔哈提骑着马,一边唱着哈萨克短调《达吾里汗》,一边向我介绍:“我们祖祖辈辈春牧额敏,夏牧玛依塔斯,秋下塔尔巴哈台,冬归谷底……草原给我们一切,我们用歌声回报它。”
我静静听着,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安稳感。在这片牧野中,时间并不急促,生活也不浮躁,一切都遵循着草木生长的节奏。
马队途中,我们在一片泉眼旁歇脚。泉水清冽透底,鹅卵石间漂浮着早春第一批绿苔。努尔哈提说,这泉叫“阿肯之眼”,相传从前有位哈萨克歌者在此泉边去世,泉水便有了歌的魂。
我低头捧水入口,竟似听见耳边有古调轻吟。
我写下:
“额敏,是草原的呼吸。 它以绿色温柔世界, 在千年牧歌中抚慰人心。”
二、老城墙与丝路旧梦
县城东侧,有一处被称作“古额敏驿站遗址”的地方。现今仅存土夯墙基与几个拱门遗迹,远远望去已被风沙抹平棱角。然而,我在现场,却听到了一位退休教师老马讲述这里的故事。
“这里是北庭都护府的支线驿站之一,古时马帮从塔城出发,必在此歇脚换马、补水、换信。”他说,“你现在看到的虽然只是土堆,但地下还有青砖、铁马环和瓷片。”
我默默站在旧驿道上,脚下的沙土松软,风从天山之巅吹来。我想象着几百年前,一位信使骑着快马穿行其间,背负着关隘之外的情报;又或是一个商人,翻山越岭,把波斯香料换来中原的茶叶与绢帛。
这一切并未随驿站的塌毁而终结,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风中、人心中。
我写下:
“驿道终有尽时,马队终会停歇, 但传递的精神、交换的目光、走过的土地, 依然在时光深处沉吟。”
三、多族共处:田园与诗的交响
额敏的另一重魅力,是它复杂而和谐的民族构成。
在县城东街,我走入一家叫“和合客栈”的庭院式民宿,主人是蒙古族媳妇与哈萨克丈夫,家中还有汉族长工和回族邻里。每天早餐,是清真牛奶配汉式小馍,午餐是蒙古烤肉和哈萨克抓饭交错。小院里种着西红柿、薄荷、玉米,还有三只肥鹅在池塘边啄水。
晚上,邻里们聚在院中弹冬不拉、唱民歌。我坐在砖炉旁,听一位维吾尔老奶奶哼起《高原的星》,旋律哀婉却温柔。院落四周,是七八种语言交错的低语,却没有半点冲突。
一位年长的回族老人握着我的手说:“年轻人,你走得再远,也别忘了,有一种幸福,是在炉火边听懂别人的语言。”那一瞬,我感受到一股跨越民族的暖意。
我忽然意识到,这正是额敏之魂——土地的丰饶滋养了语言的和谐,文化的并存并非撞击,而是一种默契。
我写下:
“多元,不是一座城的挑战, 而是一片绿洲给予人类最慷慨的恩赐。 在额敏,语言与血脉,都不曾隔阂。”
四、水润之地:泉眼、麦田与果园的共生
额敏以水而着称。清泉遍地,是这片绿洲永葆生机的秘诀。随一位本地农业技术员前往南部灌溉区,我看到了大片麦田、油菜花与果园在山泉水流灌溉下生长得郁郁葱葱。
“我们有‘三泉五沟’,古法引水系统仍在使用。”他边走边指,“这就是‘坎儿井’的边疆版本,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智慧。”
水渠边,成群鸭子戏水,妇人洗衣,小孩奔跑。桃花盛开在果园尽头,灿烂如锦。我忽然有种错觉:这里不是边疆,而是南方某处富庶乡野。
我抚着渠边的石头,感受到一种来自深地的体温——是水,是土,是人类在艰苦边地上与自然达成的和解。
在额敏,水不仅滋养万物,更在文化中留下一道柔软的纹理。它洗净风尘,也让人心归静。
我写下:
“泉水不语,却养活一个县的生命。 它像额敏本身那样,清澈、低调、丰盈, 悄然流淌成草原深处的丰碑。”
五、暮色低垂:归心与再出发的共鸣
黄昏时,我登上县西的观景台,极目远望,天山北麓的线条柔和,草原在风中轻颤,羊群正在归圈,晚炊烟从毡房升起。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我走下山坡,回头望见额敏的灯火如点点星光,镶嵌在草原褶皱中,恍若天界。路边一位牧民正在为马匹清理蹄铁,他抬头向我笑了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地方不需宣扬,它们只是静静站着,便已足够。
额敏没有喀纳斯的惊艳,也没有塔城的深沉,它像一首唱给自己听的小调,温柔、自足、不声张,却让人留恋。它不追逐宏大的历史叙述,而是用牧场、农田、泉水、驿道织出一个关于“安心”的世界。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地图上郑重写下:
“第347章,额敏县,记。 牧歌、古道、泉水与绿洲, 构成西北最宁静的一颗心。”
下一站,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
我要走向草原与天山之间的回音谷地,听听蒙古长调如何穿越风口,写下更加辽阔、更加激越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