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审讯室里,白炽灯在金属桌面投下冷冽的光斑。陈默垂着头,黑色雨衣还在往下滴水,发梢遮住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意。郑丹妮将dNA比对报告重重拍在桌上,报告首页“林小棠”的名字刺得人眼眶生疼。
“肠衣里的组织、毛发,全是她的。”郑丹妮的声音像淬了冰,“你承认用她的肉做腊肠,却说这是‘救赎’?”
陈默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十年前,我爸被王奕他爸害死了。”他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哭腔,“病死猪肉、食物中毒,那些人呕吐、便血、躺在医院抽搐,可王建国只坐了三年牢!出狱后继续开食品厂,继续害人!”
监控画面突然闪回实验室场景——三天前,陈默趁着王奕外出,撬开他的储物柜,翻出泛黄的日记本。字迹被水渍晕染,但“父亲”“赎罪”“实验”等字眼依然清晰。画面里,他颤抖着摸出藏在夹层的旧报纸,那是十年前食品厂中毒事件的报道,而受害者名单上,“陈永强”的名字赫然在列。
“王奕知道真相。”陈默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伤口,“他每天在解剖台上摆弄尸体,说要给死者讨回公道,可他自己的父亲就是杀人犯!”他突然凑近单向玻璃,仿佛能看穿周诗雨苍白的脸,“你以为他接近你,是因为爱?不过是赎罪罢了!”
解剖室里,王奕正专注地观察显微镜下的组织切片。窗外惊雷炸响,映出他脖颈上狰狞的烧伤疤痕。手机在实验台上震动,是周诗雨发来的消息:“陈默说你父亲……”未读完的字句让他的手猛地一抖,载玻片“啪”地碎裂在金属托盘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岁那年,他躲在仓库角落,亲眼看着父亲将病死猪推进绞肉机。刺鼻的腐臭味中,父亲发现了他,眼神从惊慌转为凶狠:“别乱说话,不然爸爸也保不住你。”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工厂,也烧穿了他的童年。父亲葬身火海前,塞给他一本日记本:“替我赎罪……”
“王法医!”蒋舒婷的喊声打断回忆,“陈默交代,还有一具尸体藏在东郊冷库!”
冷链车的铁门拉开时,寒气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林小棠的同学李薇蜷缩在角落,手脚被铁链锁住,脚踝处缠着浸透脓血的纱布。“他说……说我穿粉色裙子的样子,和当年中毒死掉的女孩很像。”李薇颤抖着抓住郑丹妮的衣袖,“他给我灌了安眠药,每天割一点肉……”
周诗雨冲进冷库的瞬间,正看见王奕小心翼翼地为李薇包扎伤口。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却被李薇尖叫着推开:“别碰我!你和他是一伙的!”女孩崩溃的哭喊在空旷的仓库回荡,王奕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深夜的刑警队,王奕将泛黄的日记本推到郑丹妮面前。纸页间夹着的忏悔信字迹潦草:“我害了那么多人,不配活着。阿奕,答应爸爸,一定要成为救人的人……”最后一页贴着张褪色照片,照片里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抱着年幼的王奕,笑容慈爱却刺眼。
“我一直在赎罪。”王奕摘下眼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当法医、救人、追捕凶手,可陈默说得对,我永远洗不清父亲的罪孽。”他的声音哽咽,“小棠和李薇的遭遇,都是因为我。”
周诗雨站在审讯室玻璃外,看着陈默疯狂捶打铁桌:“那些腊肠就是给王奕的审判!让所有人都尝尝吃下罪恶的滋味!”她突然转身冲进暴雨,在泥泞的巷子里狂奔,直到撞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诗雨,别听他胡说……”王奕伸手想抓住她,却被她躲开。路灯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阴影,周诗雨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你早就知道陈默的父亲是受害者,为什么不阻止他?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们都只是你赎罪的工具?”
陈默在看守所吞下玻璃碎片时,天空正好破晓。急救车的鸣笛声中,王奕盯着监控录像里那张扭曲的笑脸,突然想起十年前火灾现场,父亲被浓烟呛出的泪水。他颤抖着摸出贴身藏着的平安符——那是周诗雨在寺庙求来的,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胸口生疼。
“这个案子结束了。”郑丹妮将结案报告扔在桌上,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但有些债,永远还不清。”她转头看向王奕,对方正在擦拭解剖刀,刀锋映出他空洞的眼神,“你打算怎么面对她?”
王奕的手顿了顿,刀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或许,我该放她自由。”
晨光穿透云层时,周诗雨站在空荡荡的直播间。屏幕上,陈默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在闪烁:“你们都活在谎言里。”她颤抖着打开相册,翻到与王奕的合照——那时他的笑容纯粹,眼底有光。窗外,玉兰树在风中摇晃,几片花瓣落在键盘上,像是未落尽的眼泪。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王奕将父亲的日记本锁进保险柜最底层。抽屉角落,放着枚未送出的戒指,铂金戒圈上刻着细小的字母:“to my redemption”(致我的救赎)。这场用鲜血编织的仇恨与救赎,最终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真心,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