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舟闻言沉默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看向灼其华,眼神变得郑重:“我孟家在江南还有些产业,虽不比总宅气派,却也清净安稳。你们若不嫌弃,先去那里落脚如何?”
他顿了顿,补充道:“柳岩与黑剑仙中毒虽解不了一时,但江湖上想找你们麻烦的人未必少。江南远离华山,有我孟家照看,总能安全些。”
灼其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复杂的感激。
他知道孟晚舟这话意味着什么——孟家本就忌讳他“魔头”的身份,孟晚舟此刻将他与怀了孕的温、阿二人接入自家产业,无疑是在给自己惹麻烦。
“孟大哥……”
“别说了。”孟晚舟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你我共过生死,这点事算什么?再者说,”他看向温安宁与阿妩,目光柔和了些,“总不能让孩子生下来连个安稳地方都没有。”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小了,药庐里的霉味似乎也淡了些。
温安宁与阿妩偷偷抬眼,看向孟晚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感激。
桃夭夭也抬起头,望着孟晚舟,小声道:“孟大哥,那我……”
“你自然也一起去。”孟晚舟笑道,“难不成还能把你这‘病号’丢在这儿?”
桃夭夭脸一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那点失落竟淡了些。
灼其华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暖。
前几日还在生死边缘挣扎,此刻却有人为他们筹谋往后的安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虽让他措手不及,却也让这破败药庐里,透出了几分烟火气的暖意。
只是……他看向温安宁与阿妩,又想起自己那身甩不开的恩怨,眉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安稳二字,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奢侈。
吱呀,药庐的门发出声音!
程潇推门进来时,左臂还缠着绷带,他刚把两只肥硕的野兔挂在门钩上,就听见孟晚舟的话,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笑道:“孟公子说得在理。前几日被追杀逃亡路上,曾见到几株野生山桃,结的果子又小又涩,可根系在石缝里盘得比钢缆还牢——这世上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适者更强。”
说着他手脚麻利的收拾野兔:“小姐,这荒山野岭,也只有野兔凑合吃点!”他忽然压低声音,“刚刚在山坳里发现了三个人,鬼鬼鬼祟祟的!您说,这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孟晚舟脸色一沉,刚缓和的语气瞬间绷紧,“程潇发现的人,十有八九是柳岩或黑剑仙的眼线,说不定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他挣扎着从炕上坐起,不顾肩头的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灼其华立刻点头,弯腰将孟晚舟扶起:“我来背你。”
“不用,你还有有伤在身,我还走得动。”孟晚舟摆摆手,灼其华无奈,只得改为互相搀扶!
他轻叹了口气,不再推辞,只是低声道:“往东南走,穿过这片密林,有我的暗哨接应,他们会备好马车。”
温安宁迅速将药箱里的药材收拢,阿妩则帮着桃夭夭整理好随身的小包袱。
程潇已将野兔解了皮,用草绳捆好挂在腰间,又捡起地上的猎刀握在手里,警惕地盯着门口:“我开路。”
一行人刚走出药庐,冷风便卷着枯叶扑面而来。
程潇在前头拨开带刺的藤蔓,灼其华背着孟晚舟紧随其后,温安宁与阿妩相互搀扶,桃夭夭则攥着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
密林里静得可怕,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啼叫。
程潇走得极快,刀刃时不时挥出,斩断挡路的荆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丝毫不敢松懈。
“孟大哥,你的伤……”灼其华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黏腻感,知道是孟晚舟的伤口又裂开了。
“无妨。”孟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依旧沉稳,“出了这片林子就安全了。记住,到了江南,凡事低调,尤其是温姑娘与阿妩……”
他顿了顿,“她们的身份敏感,能少露面就少露面。”
温安宁是药王谷传人,阿妩是慈航斋圣女,若是被江湖人知晓她们怀了“魔头”灼其华的孩子,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孟家在江南虽有势力,却也架不住悠悠众口与别有用心之人的算计。
灼其华沉默着点头,脚步却更快了些。
傲世龙渊剑在腰间微微晃动,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他欠孟晚舟的,欠这两个女子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桃夭夭落在最后,看着前面几道相互扶持的身影,又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心头那点失落再次浮起。
看着前面灼其华扶着孟晚舟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夜风掀起她的鬓发,露出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温安宁与阿妩有了真凭实据,往后在灼其华身边只会更受重视。
若不趁此机会生米煮成熟饭,等到了江南安稳下来,她怕是连靠近他的机会都难有了。
她悄悄抬眼,望向灼其华宽厚的肩背,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只要能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哪怕用些手段,又何妨?
“小姐,跟上。”
程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
桃夭夭猛地回神,对上他回头时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了然的无奈,像一潭深水,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程潇迅速转回头,继续在前方开路,握刀的手却紧了紧。
他自幼跟在桃夭夭身边,她的心思,他怎会看不明白?可那份藏在护卫身份下的情愫,注定只能烂在心底。
他能做的,唯有护她周全,哪怕她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人。
一行人在密林中穿行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忽然出现一道微弱的火光。
程潇示意众人停下,自己上前探查片刻,回头低声道:“是自己人,马车备好了。”
只见林中空地上停着两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车夫打扮的两人正守在车旁,见孟晚舟等人过来,立刻躬身行礼,动作利落,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探究。
“这些是我早年培养的暗卫,只听我一人调遣,与孟家毫无牵扯。”孟晚舟喘着气解释,显然是怕灼其华心存顾虑,“他们嘴严,靠得住。”
灼其华看着那两人沉稳的模样,又想起孟晚舟为了他们,竟动用了私藏的暗卫势力,心中感激更甚,点了点头:“多谢孟大哥费心。”
“上车吧,夜里路不好走,得抓紧时间。”孟晚舟拍了拍他的胳膊。
程潇先扶着桃夭夭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温安宁与阿妩紧随其后。灼其华则扶着孟晚舟上了前面的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与黑暗。
车厢里铺着厚实的棉垫,角落里放着一小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孟晚舟靠在车壁上,闭目调息,眉头却因伤口的疼痛微微蹙着。
灼其华从怀里摸出温安宁备好的伤药,低声道:“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孟晚舟睁开眼,点了点头。
外面传来车夫扬鞭的轻响,马车缓缓驶动起来,车轮碾过落叶的声音平稳而规律。
后面的车厢里,桃夭夭靠窗坐着,掀起窗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
而温安宁正借着灯光给阿妩把脉,低声叮嘱着什么,阿妩红着脸点头,手却下意识地护在小腹上。
程潇守在马车外的踏板上,冷风灌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马车在夜色中前行,载着满车的心事与未卜的前路,朝着江南的方向驶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三道黑影便出现在那片空地,其中一人看着马车驶去的方向,冷笑道:“追!柳掌门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