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都看见骨茬了啊?”
柴米擦头发的动作都没停下来,而且语气依旧平淡,甚至还带着点好奇,“那老爷子这是下了狠手啊。这得多大仇多大的恨啊,往死了打啊?咋了?我奶奶是偷人了还是偷啥让我爷爷给抓住了?你说也是的,老太太都多大岁数了,还整这事!!!”
柴有德气的满脸涨红:“柴米,你别胡说八道。什么你奶奶偷人?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柴有庆也是呵斥柴米:“柴米,这可不行乱说的。”
甚至,在屋里哄孩子的苏婉,也是皱着眉头出来说道:“柴米......好歹是个长辈,你奶奶有啥过错啥的,我们能说,你当孙女的别说。”
苏婉是怕柴米说这种话,传出去是真不怎么好。
柴米切了一声。随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三叔,你跟我说没用,我又不是大夫,也不是摇钱树。老宅没钱看病,那谁打的,谁负责呗。是老头打的,自然得老头掏钱治;要是你儿子惹的事连累的,那更该你这个当爹的负责。跑我们家哭穷嚎丧算怎么回事?”
柴米的意思也很明确,爱特么找谁要钱,找谁要钱去。
现在老宅这几个废人,张嘴闭嘴就要钱钱钱的。
看着就烦死了。
一天天就特么知道想法要钱,自己不特么去干活赚钱,整天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钱。
真是恶心。
恶心到家了都。
“我爷爷有本事把我奶奶胳膊打折了,那老太太就特么挺着。谁特么让她愿意了?小猫小狗看见人打,还知道跑呢,一个大活人,也不缺胳膊少腿的,就硬让我爷爷打?那她胳膊不折了才怪了呢。”
苏婉也是说道:“柴有德,那老头把老太太胳膊打折的。那指定是老太太心甘情愿的。既然老太太心甘情愿胳膊折,她估摸也不怕疼,也不想治了。那折了也就折了,没啥大不了的。没准过几天,就好了……”
苏婉说着,想起来以前王慧蓉说的话,嘲讽着说道:“胳膊折了,总没有生孩子疼吧。顶多也就是和去茅房,拉屎一样……那……就那样吧。”
苏婉还是不太会说一些不太粗鲁的话,她说着:“反正要钱,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儿媳妇,也不是亲闺女。这儿媳妇还能有闺女亲?还是让老太太亲闺女回来吧。”
随后苏婉就进了屋子。
柴有德面色难堪,他知道柴有庆好说话,于是便看向柴有庆。
柴有庆低着头,脸色有些蜡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老婆孩子。
问题是无论是老婆苏婉还是自己的大闺女柴米,都不可能会同意花钱的。
而柴有庆自己,也没钱。
但是这次事还比较严重,这老太太真胳膊折了,不是装病……
是真病。
虽说这病的过程有点离谱,是自己亲爹把亲妈的胳膊打折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王慧蓉胳膊是真折了。
柴有庆这个大儿子要说真的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亲妈胳膊折了,疼得满地打滚,村里也不会说柴有庆的好话。
“大哥,你倒给拿个主意啊。”柴有德逼迫一样的问道。
柴有庆被弟弟这么一哭求,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
他想起老娘瘫在地上疼得脸色煞白的样子,再看看女儿柴米冷若冰霜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瞥见苏婉带着柴秀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柴米身后,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
他想到自己刚才在饭桌上还因为吃不上鸡蛋和女儿有点别扭,又想到柴米刚拒绝了他们雇人包饺子的提议,正是“有主意”的时候,自己要是敢松口拿钱,这家里怕是要翻天。
家里五口人,四口人反对自己……
那还说个啥啊……
“有德啊……”柴有庆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这事……这事是咱爸不对……可……可这钱……家里……家里也得过日子啊……”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头也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再看弟弟和女儿。
柴有德一听这话,心彻底凉了半截,知道大哥这里是指望不上了。
他猛地看向柴米,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好!好一个柴米!你够狠!你够能耐!现在你翅膀硬了,家里赚着钱了,连你奶奶的命都不顾了!行!你们家见死不救!我记住了!我告诉你柴米,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这钱拿着烫不烫手!我看你晚上能不能睡得着觉!”
“哎哟我去!”柴米乐了。“柴老三,我特么是不是给你脸了?这事和我有特么鸡毛的关系?你们几个自己作死,老太太胳膊折的。是特么我打的怎么滴?想讹人啊!你咋不去和你媳妇要钱呢?我们家是分家另过的,柴老三你们家才是和老头老太太伙着过的。要说出钱,也是你们家先出。你特么分币不出,还说的这么大言不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了十万葬呢……”
柴米说着上前一步:“柴有德,你别和我吆五喝六的。爱特么哪去哪去。有招你就想去,没招了,就去死去。甭特么整天这个破事那个破事吓唬谁。我不怕!我把话撩到这……我爸爸也不是当头大的,当儿子的不出钱。要出钱给老太太看病可以,那就六个儿女一起出。胳膊折了,去县医院做手术也就两千来块钱,足够足够的了。我替我爸爸答应了,老太太要去医院做完手术,我爸爸掏双份的钱,六个儿女一人三百五,我爸爸出七百。但是……”
柴米话锋一转:“得老太太真去医院,得六个儿女都花钱。少特么一个人不给,我们家,也不出。至于这去医院提前花的钱谁出,自然是你柴有德出了。事是在你们老宅出的。你们还伙着过日子。那提前出这个钱,就应该你出。对了,你也不用去我二叔家了,我二叔那份合着三百五,也是事后给,他不出我帮着出。剩下那姐妹三个,你自己去要吧。”
柴有德目瞪口呆。
柴米说的他根本做不到啊。
要说提前他花钱,他相信过后柴米会给,但是他不相信车连云能提前出钱。
柴有德更不相信另外三个闺女家会出钱……
所以,柴米说的给钱,和特么不给一个样!!!
“大哥!柴米的意思,是不是你的意思?你就眼瞅着咱妈胳膊折了,没人管?”
柴有庆不置可否。
毕竟柴米说给了……
虽然这个先决条件很难。
但是,实际上很公平。
柴忠孝和王慧蓉有六个孩子,六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那王慧蓉胳膊折了,如果出钱去医院就应该六个子女平均。或者略微平均。
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平均过……
以往无论是柴忠孝还是王慧蓉闹病,基本上都是柴有庆出的。
每次也都是和柴米说的差不多,柴忠孝鼓吹六个儿女都花钱,但是实际上就只有柴米家真的拿钱了。
柴有德向来分币不出,问就是他老婆不让。柴有福满口答应,最后就是欠着……
三个闺女更不是个东西。
柴春芳只要谈钱,就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拿。
至于另外两个。
柴忠孝的二女儿柴春华不回家,柴忠孝和王慧蓉虽然活着呢,但是在柴春华心里,他俩已经死了……
柴春维更垃圾,就说自己工作忙,有事……等她不忙了回家了,反正就不提钱的事了。
所以,无数次上当,让柴有庆自己都有苦难言了。
柴有庆吭哧瘪肚的不说话,柴有德急得不行。
要是柴有庆不掏钱,那王慧蓉可真就得硬挺着了……
“柴有庆!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你就是这么教育你闺女的?”
说完,他再不看柴有庆那窝囊样,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就气急败坏地跑出了院子,估计是又回老宅想办法去了。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柴有庆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老宅方向隐约传来的哭嚎声。
柴米冷冷的看着,切了一声:“切。说的道貌岸然的,一点人事不干。整的好像老太太老头就特么一个儿子一样,真特么有意思。他柴有德不是柴忠孝和王慧蓉的好儿子了?有好事这俩人可着柴有德来,出事花钱,就不是他俩了。真特么有意思。”
柴米把擦头发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父亲柴有庆:“听见了?人家记恨上我了,也记恨上你了。爸,你要心疼,现在拿钱追过去还来得及。不过你可想好了,这钱给了,就是个无底洞,治胳膊是钱,接骨养伤是钱,后续老太太不能动了,伺候吃喝拉撒更是钱。
老宅那边但凡有一个人靠点谱,也不至于让老太太挨打。是儿子不孝还是孙子混蛋?他们把老太太推到这份上,倒想起来找你这个分家单过、连鸡蛋都吃不上的‘大哥’、‘大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柴米不再理会柴有庆脸上的挣扎和痛苦,转身就往自己屋里走,边走边对站在一旁的母亲苏婉说:“妈,我回屋歇会儿。天塌下来也别叫我。谁爱心疼谁心疼去,反正我不伺候。”
柴秀瞅了瞅柴米,盯着柴有庆看了看,随后也对母亲苏婉说道:“妈。我姐说的对。那老头都能穷赖赖唧唧的,把老太太胳膊打折了。这就是无底洞啊。今天胳膊打折了,明天腿打折了,后天再把胯骨轴子干折了,大后天再把大梁杆干稀碎……治不过来啊。要是我奶奶让不小心摔着,胳膊折了。这大家伙攒点钱给她治病还行,这是人为故意打折了的,根本没法治。治不起……”
苏婉白了柴秀一眼:“大人的事,你掺和啥?你别和你姐学坏了。老太太胳膊折了,挺可怜的。好歹是你爸爸的亲妈……这事虽然不对,但是实际应该……”
苏婉本想说应该伤心。
但是,苏婉伤心不起来。
但是要说高兴吧……
倒是也不至于。
反正苏婉就是觉得这事无所谓。
现在家里柴米手里有钱,这半个月赚了五千来块钱呢,花了几百,倒也可以。不过确实不能和以前那样被忽悠了。
要出钱,可以。
六个儿女一起出。
要么,就谁都不出。
公平就行,花多少都可以。
要不公平,只让自己家出,那就一毛不出。
“快上屋里呆着吧。再有半个多月,你都去上学了,还啥也不会呢。”
柴秀愣了愣:“妈,你糊涂了吧。本来我也啥都不会啊。我第一次去上学……我又不是以前念过书,我啥也不会,很正常啊。”
柴秀想了想,还是过去劝了劝柴有庆:“爸。我姐说的有理。你管不了……”
柴有庆抬头看着柴秀,叹了口气:“爸不是因为这个……爸是因为我们老柴家要完了不得劲。”
“自从咱们家那大姐当家说的算了,咱们家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不过老宅那边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村里人一说你爷爷,那都开始笑话他了……”
柴米蹭的一下又出来了:“哎哎哎……爸你行了哈。你是真闲的没事干了。那咱们家浇地了,地里玉米长的可好了,现在都能煮着吃了。别人家没浇地的,那玉米都绝收了。你应该去地里看看,别特么哪个不开眼的偷咱们家玉米吃。你咋还闲的扯淡扯到这了呢?
整的好像老宅那边光宗耀祖,有你啥事一样!就算他们过的好,他们也会说你——柴有庆,就三个闺女,绝后杆子。你怎么就没有脑子呢?你都在他们嘴里成绝后杆子了,你还是自己畅想啥老柴家?老柴家和你有啥关系?”
柴有庆眼睛有些茫然失色……
是啊。
老柴家和自己有鸡毛关系?
嗯?
自己去绝后杆子……
柴有庆仿佛心脏让人给来了一下……
难顶!!!
“柴米!你说话越来越离谱了。哪有这么说话的。”苏婉脸色不好的训斥道:“生丫头小子都一样。你看你说的,把咱们自己家都整成绝后杆子了……你爸爸能乐意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