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郁闾穆第一时间便是选择反击,“鬼你的二大爷!上次还没闹够吗?”
吐贺真被一拳击中下巴,身体在空中连转数圈,然后重重摔落于地。
他顾不上痛感,举起九目天珠,手抖成风中落叶,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内衫,“那它…怎么会…难道沈舟来过?”
郁闾穆所有的睡意,霎时间消散一空。
“!!!”
他如一头雄狮般环顾四周,仿佛那个可恶的苍梧太孙,随时会从某个角落里微笑着走出来。
“他…”郁闾穆摸向腰间,却发现佩刀早在醉酒前就解下了,这让他更加没有安全感,“我们…我们昨晚说了什么?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羞耻和恐惧,不断在二人心中蔓延。
炭火盆已然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更添几分阴森。
那枚天珠,在柔然两位皇子眼中,此刻不再是圣物,而是沈舟留下的,一个充满了嘲讽与威胁的标记。
它无声地宣告着:你们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吐贺真没有承受住巨大压力,哭喊着道:“来人!快来人!把这东西给本殿下拿走!拿走!扔了!不…烧了!用最烈的火烧!”
有护卫冲入屋内,刚想执行大皇子的命令,却又被二皇子拦下。
郁闾穆佯装镇定,“等等!先拿去金帐,不然怎么跟父汗证明沈舟来过?”
前往皇宫的路上,吐贺真依旧噤若寒蝉。
而郁闾穆却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氛围。
木末城居民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沿途还有快马掠过。
但郁闾穆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大雪封路,即便苍梧发动突袭,最多也就是一些小规模交手,影响不了大局。
皇宫门前,二人下了马车。
吐贺真加快脚步,穿过了宫内广场,又越过了坍塌的天狼殿,径直闯入了金帐内。
他一肚子的委屈,在见着端坐于狼皮王座上的阿那瑰时,彻底爆发。
吐贺真无视了分列两侧的文臣武将,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般,“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双手举着九目天珠道:“父汗!您要为儿臣做主啊!那…”
阿那瑰正被今早金帐军中的异动搅得心烦意乱,又看到大儿子如此不成体统,怒火更盛,不耐烦道:“混账东西!分不清主次么?滚下去,现在没空理会你的亲事!”
九目天珠是他赐给长子的,用处他自然晓得。
郁闾穆帮腔道:“请父汗恕罪,大哥…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
说罢,他拉着吐贺真退到了一旁,军国大事,比一个沈舟重要。
“大汗!少年暮艾,亦是正常…”下首一须发皆白的老臣迫不及待地走出列,“但稍后再说也不迟!”
“如今金帐军内群情汹涌,无数士卒恳请能与家中父母一见,嗯…望大汗体恤下属!”
“眼下战事不急,老臣觉着可以让北海官员,组织他们父母来一趟木末城,或者准允士卒们轮流北上?”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文武附议。
“是啊大汗,南人官员带来的习惯,过年嘛,团聚能提升士气。”
“不过是让将士们见见父母,小事一桩!正好彰显大汗仁德!”
阿那瑰如坐针毡。
他脸色铁青,心中将沈舟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同时又对眼前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臣子感到无比的烦躁。
准允?拿什么准允?大部分郁久闾的老弱已经成了“血祭”之法的“养料”,骨头渣子都不一定能找到!
真当他是神仙吗?可以大变活人?
但真相,阿那瑰不能说!
一旦‘血祭”之事坐实,别说金帐军立刻就会炸营,就连狼师和在座的大臣,恐怕也将生出叛逆之心。
阿那瑰硬着头皮,托词道:“咳咳,诸位爱卿…言之有理。”
“然,大雪不停,道路难行,组织数万老人长途跋涉前来木末城,跟杀人有何区别?”
另一位在兵曹供职的中年人匆忙道:“那可否准许士卒分批返乡探亲?路程虽远,但为见父母,他们必能克服!也不会耽误明年开春的战事!”
阿那瑰眼皮一跳,摆手道:“料不准苍梧的动向,若中原人趁机出兵,弱水危矣。”
这次不是几百士卒的要求,而是五万余将士的请愿。
杀光!
不现实…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先开的口?不过一个上午而已,竟将所有留守的金帐军惹得心神不宁!
白发老臣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建议道:“要不由北海官员出具父母安好的证明文书,并附上近期画像,送至军中,以安将士之心?”
阿那瑰太阳穴突突直跳,信都写不完,还画像,上哪找画师去?就算有画师,对着什么画?骨头吗?还是鬼魂?
他左支右绌,各种理由轮番上阵,从“路途遥远”到“天气恶劣”,从“军务紧急”到“行政繁琐”,总之就是一个核心思想:不行!绝对不行!
金帐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焦灼。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今日大汗的反应,属实太过反常,强硬得不近人情。
儿子想见爹娘,不过份啊?为何要百般推诿?
阿那瑰被众人狐疑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遂转移话题道:“对了,真儿!你带着天珠来找本汗,是不是喜欢上了谁家闺女?说出来,为父帮你做主,汗庭也正好冲冲喜!”
吐贺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重复道:“沈…沈舟…”
郁闾穆“噗嗤”笑出声,然后急忙转过身,佯装无事。
帐内群臣脸色古怪。
龙阳之好…算不得什么,可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下承认吧?
苍梧太孙…模样…上上之选,但…人家怎么会答应?
吐贺真打了个寒颤,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并非大家想的那样!”
“是昨夜,那杀千刀的畜生,又潜回了木末城!他这是在示威啊!”
群臣哗然!把之前的讨论暂时抛到了一边!
怎么又是他?阴魂不散呐!
且不提沈舟身份如何,单单一位敌对大宗师入城,就值得群臣心惊胆颤了!
这岂不是说,世上已经没了任何安全的地方?
阿那瑰两眼一黑,艰难地站起身,下令道:“走,去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