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余光瞥向身旁,此刻被商会打手堵得严严实实的,又扫向另一侧——那是通往更高楼层的楼梯,但上面是死路。
不对,他租房时观察过,这栋破楼有个几乎废弃的、堆满杂物的安全通道,入口在二楼,通往后街小巷,他当时觉得是个安全隐患。
硬闯?走廊狭窄,对方人多,毫无胜算;求饶?面对尚独这种豺狼,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唯一的生机……
“我有什么好处?”萧见信猛地开口,“我为什么不去加入工会要加入一个居无定所的商会?我有要求。”
他故意拔高声调,试图引起其他住户的注意,哪怕只有一丝混乱。
然后他状似紧张地扫了程平安一眼,眼神往上快速扫了一下。
尚独见诱导不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不要得寸进尺。郎哥死得不明不白,他可是商会的人,商会调查你轻轻松松。”
“郎姐、程平安现在和我组了队,我们没有意向加入商会。”萧见信一边看着尚独,一边频频看向身后位置。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
尚独对他不真诚的表现终于失去了耐心,看见他明目张胆的动作,立刻抬手一挥,厉声斥道:“拿下!”
两个打手迈步上前的瞬间,萧见信也动了。
他猛地将手中装满刚买来御寒衣物的沉重背包挥出饱满的弧度,而后狠狠砸向尚独面门,同时趁他们没有准备,一把撞开面前的两个壮汉冲程平安吼:“跑!”
而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壮汉已经做出马步动作,双手一张,扑了个空,在原地愣了半秒。
程平安早在此前对视的瞬间明白了萧见信的意图,两人十分默契地消失在了原地。
——不是下楼硬闯,而是利用狭窄的楼梯和楼顶的复杂地形。
只见两道身影如箭离弦,直直射向了楼梯口,由萧见信一个晃身骗得他们扑了个空,而后程平安风一般钻进入了狭窄的楼梯口。
“拦住他们!”尚独狼狈地挡开砸来的背包,冲被预料不及团团转的打手们怒吼道。
程平安离得近率先进入了楼道,萧见信紧随其后。
在铁门处他猛地转身,抽出腰间短刀往后挥砍,精准地划向冲在最前面那个打手伸出的手臂。
“啊!”一声痛呼,鲜血飞溅。
后方的壮汉也连忙掏武器,狭窄的楼梯间瞬间成了混乱的战场。
萧见信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借着对方吃痛后退的间隙,一脚踹在旁边堆放的破旧木箱上,往下一推。
本就摇摇欲坠的杂物轰然倒塌,暂时阻断了追兵的道路。
“二楼!”他转身跟着程平安的步伐疯狂地向上冲去。
“追!给我拆了这破楼也要抓住他们!”
尚独气急败坏的咆哮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打手们粗暴地踢开障碍物的声音。
顿时这寂静的楼重新热闹起来。
楼梯又窄又陡,布满灰尘和蛛网。程平安跑得跟兔子一样快,消失在拐角,萧见信三两步追上去。
沉重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
冲上二楼后两人打开侧门跃入平台,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满了走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垃圾腐败的味道。
这里堆满了不知多少年前的破烂家具和建筑垃圾。
萧见信凭着记忆,拉着程平安冲向垃圾深处一个几乎被杂物掩埋的角落——他奋力扒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柜和几块破木板,露出了一个黑洞洞、向下延伸的狭窄楼梯口,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萧见信毫不犹豫地将程平安推了进去。
她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踩在陡峭、湿滑的金属台阶上,连忙稳住身形,一刻不敢喘息朝着深处狂奔。
萧见信反手将扒开的杂物又胡乱地堆向入口,希望能稍微阻挡一下追兵。
安全通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脚下冰冷的金属台阶和刺鼻的气味。两人不敢停留,也顾不上方向,只能顺着感觉向下摸索狂奔,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狭窄的甬道内回荡。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和打手的咒骂,显然他们已经冲上顶楼,发现了入口。
两人狂奔之时,程平安忽然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声音,像是点燃了炸药,声音在封闭地形里能击穿耳膜,令她心脏狠狠一震。
“砰!”
耳后传来男人的闷声,她敏锐发觉身后的脚步声一顿。
“桑格!快!”程平安回头,恐惧压倒了寒冷。
萧见信捂着侧腹,咬紧牙关道:“没事……”他咬牙忍住疼痛,发了狠地调动肌肉迈开脚步,冲到她身旁拉着她,“别说话!”
两人跌跌撞撞地向下冲,台阶湿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所幸撞墙后一个拐弯他们暂时甩掉了对方。
黑暗中,程平安感觉到他的手冰冷颤抖,步伐变慢了,自己的心脏也狂跳得仿佛要炸开,她只能紧紧攥着他,像是要给他力量一般带着他往前冲。
不知道向下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是通道尽头一扇破旧的、被铁链松松垮垮锁着的铁栅栏门。
外面的光线和凛冽的寒风透了进来。
萧见信冲到门前,借着微弱的光,看到那铁链锈蚀严重,锁头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挂锁,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武器,用刀柄狠狠砸向锁扣。
“铛铛!铛!” 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通道里震耳欲聋。
“他们在下面!” 追兵的声音和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程平安深呼吸几口,也冲上前踹门。
“咔嚓!” 一声脆响,锁扣终于断裂,守在一旁的程平安立刻用力一拽铁链,猛地撞开沉重的铁栅栏门。
刺骨的寒风如同冰刀般瞬间灌入,两人冲出通道,滚落在一条堆满垃圾的肮脏后巷里。
“在那里!” 楼上和身后都传来了打手的呼喊。
萧见信甚至来不及看清方向,拉着平安就沿着小巷狂奔。
“砰砰!”
身后传来几声枪响,子弹打在巷壁的砖石上,溅起碎屑。
漆黑的通道里迅速冲出来数个大汉,为首的举着枪,正要瞄准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了,他抬头一看,楼顶的人也迷茫地指不出。
脏乱阴暗的后街小巷里只有巨大的垃圾桶在散发着恶臭,天空透出诡异的冰蓝色,云朵聚集,昏暗无比,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尚独跟了出来,一眼就看见站在出口处发呆的众人,气得一脚踹了过去:“发什么弱智呆!”
话音刚落,尚独就听见了巨大的砸击声:
“梆!梆梆!”
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球从头顶的棚子上掉落在地上,梆的一声碎成几块。
紧接着,无数硕大的冰雹从天而降,砸在目之所及的街道地面。
原本只是刺骨的寒风骤然变成了极致的冰寒,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晶,随着每一次呼吸划入细针刺着喉咙。天空在几秒钟内由灰暗变成了令人心悸的铅灰色,大片大片的冰雹狠狠痛击世界。
巷子里的积水瞬间冻结成镜面,垃圾堆上覆盖着薄霜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人群惊恐的尖叫和车辆失控的碰撞声。
“操!”尚独捡起一块冰雹狠狠砸在对面的墙上,“回去!”
……
“嗬!嗬呃、呃咳咳咳!”
混乱和严寒掩护了两人逃跑,也将逃跑的两人砸得够呛。
他们跑着跑着就因大量快速吸入冰冷的空气损伤了肺部,鸡蛋大小的冰雹也在肩膀、背上砸落,疼得两人都是面目狰狞,赶紧躲到街边店铺。
警报声响起后摊贩和行人们就紧急避险了,此刻街上人烟稀少,几乎没有像他们俩一样还往外面跑的。
狂风紧随着冰雹袭来,刺骨的寒冷迅速带走体温,裸露的皮肤传来刀割般的疼痛。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见踪影,但更大的生存威胁笼罩了他们。
“去…去哪?回不去了……” 程平安牙齿打颤,声音断断续续。
“找地方……躲!” 萧见信也冻得够呛,一张嘴根本没办法流畅吐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很快他就不冷了。
身上穿着的衣服忽然开始发起热来,萧见信一顿,意识到那枚暖石开始发力了。身体四处温度降低的位置被暖意裹得舒舒服服,慢慢回温。
而程平安却因为没来得及换上温暖的衣服已经冻得皮肤泛白。
他立刻将自己厚厚的披风解下来递给程平安,靠近她传递温度,而后抬头扫视着街道计算后路。
他在基地还认识谁,总不能去投靠丑爷,他也不知道丑爷住哪。
看见不同的门牌号,他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地址。
……只能这样了。
……
一股混杂着昂贵香水、食物酒水、地下特有的沉闷气息在室内流通,角落的家庭k歌机子正发出热闹的歌声,好几个人举着话筒对唱末世前土掉牙的流行垃圾——本地下载库里的歌曲只有这些——房间里高处的管道亮起了灯,发出嗤嗤的声音,吐出暖气。
与天寒地冻的室外对比,这个大房间里简直就是天堂。
“梆梆!”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惊扰了外围的几个人。
“谁啊?急冻期来了还在外面?”
他们正围坐着打牌,推推搡搡不愿意去开门,直到主位打牌的人恼了,骂道:“人死我门口你去吃了!”
“他大爷的,这天寒地冻的,谁啊!”
一个被同伴推出去开门的小子骂骂咧咧地走向大门口,不情不愿地咔一声将门开了条缝,“谁!?”
那人在门口磨蹭了几下,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个姓桑的?说找你的,老大。”
“操,不认识什么姓桑的…让他滚…”主位的人甩出一张牌,嘴里叼着的烟颤了颤,正专注于牌局,他惊喜地打出一套顺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给钱!给钱!”
正从牌桌上收钱,几秒后,他那被烟熏得有些迟钝的脑子突然“叮!”的一声,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桑……桑格……
萧见信!
邓天霖猛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直接从牌桌上一踩,正收牌被踩中手的手下发出杀鸭般的惨叫声。
邓天霖风风火火往下一跳,推开刚回来的手下往门口冲。
完了!他让萧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