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帅府,议事厅内,
贺烽将一份来自河西的密报轻轻放在案上,目光扫过厅内的李御,慕白以及刚刚巡视边境归来的苏锐,
“西边,最近也不太平静啊,”
贺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御上前一步,接过密报快速浏览,眉头微蹙:“西夏国内,有异动?”
慕白捻着胡须,沉吟道:
“自李仁孝被王爷扶上国主之位,西夏表面恭顺,岁贡不绝,但其国内党项贵酋,尤其是那些被剥夺了部分权柄的旧贵族,私下怨言颇多,据报,近来有部分贵族与西州回鹘,甚至更西边的喀喇汗国使者秘密接触……”
苏锐冷哼一声:
“这些养不熟的狼崽子!当初要不是王爷心存仁念,留他一支血脉,他早就灭族了!如今才安生几天,就又想搞小动作?”
贺烽摆了摆手,示意苏锐稍安勿躁:
“利益使然而已,但凡他们有点自持的能力,自然不甘心……”
他走到巨幅舆图前,手指划过西夏,西州回鹘,黄头回纥直至喀喇汗国的广袤区域,
“西州回鹘内部纷争不断,几个大部族互相攻伐,影响了商路畅通,如今乃蛮部与金人狗咬狗,东线,北线压力骤减,但西面的潜在威胁,却不容忽视,”
贺烽转过身,眼神锐利:
“我们不能等到西面烽烟四起,再仓促应对,必须未雨绸缪!”
“王爷的意思是……”
李御试探着问,
“双管齐下!”
贺烽斩钉截铁,
“其一,对西夏,继续施压!令李仁孝彻查与外界秘密勾结的贵族,严惩不贷!同时,增派一批精通商贸的吏员,协助……或者说,密察西夏的边境贸易,确保商路利益,我镇朔军要占大头!让河西的驻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洗,把那些有忤逆心思的清干净!”
“其二,主动向西渗透,派遣使团,携带重礼,正式出使西州回鹘诸部,调停其内部矛盾,重申我镇朔军维护商路安全的决心,告诉他们,谁敢劫掠商队,就是与我镇朔军为敌!同时,可与其中相对弱小的部族结好,提供一些他们急需的物资,扶植亲我镇的势力,”
慕白补充道:
“王爷,是否也可考虑,仿漠北旧例,组建一支以河西各族勇士为主的‘河西义从’?既可增强我军在西线的力量,亦可吸纳当地青壮,消弭不稳定因素,”
“好主意!!”
贺烽点头:
“此事由你会同河西行营具体操办,记住,原则不变,恩威并施!听话的,给糖吃!不听话的,就得挨鞭子!”
他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沉声道:
“东线僵持,北线祸水东引,眼下正是我们稳定内部,经略西方的关键时期!辽西屯田要加速,军队整编不能停,吏治清查更要深入!我们要趁这个难得的战略窗口期,将已占之地彻底消化,变成真正支撑我们争霸天下的根基!”
“领命!”
众人齐声应诺,神情肃然,
随着贺烽的命令下达,镇朔军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一部分力量继续监视东,北两线的动静,更多的资源和精力则开始向西倾斜,
强大的军事威慑,精准的外交手腕和利益捆绑,贺烽正用多种手段,构筑着应对西方变局的防线,
然而,西域局势错综复杂,远非漠北草原可比,镇朔军的西进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
另一边,大同城北,新规划的军工坊区域,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高大的水力锻锤在河流的驱动下,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轰鸣,反复捶打着烧红的铁坯,
工匠们喊着号子,协作拉动风箱,炉火熊熊烈焰,
另一边,制作弓弩的工棚里,匠人们一丝不苟地校正着弩臂的弧度,
贺烽在李御和工坊大匠的陪同下,巡视着这片核心军工区域,
“王爷,按照您的吩咐,新建了十座水力锤坊,如今熟铁和低碳钢的产量,比去岁同期翻了两番,”
身着油布围裙的大匠指着那一片轰鸣的工坊,语气中带着自豪:
“打造武备,农具的速度大大加快,质量也更趋稳定!”
贺烽拿起一块刚刚锻打完成,尚有余温的甲片,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响声,又仔细看了看纹路,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水力事半功倍,要继续钻研,如何利用水力进行更精细的加工,”
“是,王爷!”
大匠躬身应道,
李御在一旁补充:
“王爷,如今我军控制河东,云内,辽西,境内有煤有铁,尤其是辽西一带,探明的优质铁矿储量颇丰,只要匠户人手充足,假以时日,我军武备之利,天下无人能及,”
贺烽放下甲片,目光深邃:
“光有武备还不够,打仗打的是钱粮,是综合国力,民生才是命脉,”
他边走边问:
“如今各地盐场,官仓,织造都怎么样?”
李御如数家珍:
“王爷,解州盐池经整顿后,产量已恢复,除满足我军辖境所需,尚有部分盈余可供贸易,辽西,云内屯田初见成效,应能支撑大军半年之用,”
“大同,太原织造局吸纳流民女工,所产布匹质地尚可,已能部分满足军需民用,唯茶叶一项,仍需大量从南朝购入,或是通过西夏转口,”
贺烽沉吟道:
“茶叶是控制草原部落之利器,不可或缺,与南朝的茶马贸易不能断,还要加大力度,告诉周胤,可以用我们的盐铁,皮货甚至是战马与他们交换,至于西夏……”
“要安排专人保证商路的畅通,尤其要留意西边诸国诸部的动向,有必要的话,派商旅远赴西边经商采买,商队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谈听清楚西边那些地方的动静……”
“领命!”
李御点头记下,
“另外!”
贺烽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
“要鼓励工匠创新,无论是军械改良,还是农具,织机乃至水车,凡有能提高效率,节省人力物力者,重赏!”
“我们不仅要能打仗,更得能生产,能积累!”
“王爷圣明!”
李御和大匠齐声道,他们都感受到了贺烽话语中那种超越一时军事胜负的深谋远虑,
这不仅仅是在经营一方势力,更像是在奠定一个新王朝的基石,
便在此时,一名亲卫快步走来,低声禀报:
“王爷,董将军有紧急军情送到,”
贺烽神色一动,接过密封的竹筒,取出内里纸条快速看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王爷,可是东线有变?”
李御小心问道,
贺烽将纸条递给李御:
“乃蛮部与金人在泰州城下血战一场,两败俱伤,拜不花折兵数千,未能破城,已率部后撤百里,掳掠就食,金国援军也损失不小,无力追击,如今两家算是暂时打累了……”
李御看完,笑道:
“果然不出王爷所料,如此一来,我们至少又能多出半年安稳时间,”
“半年?”
贺烽微微摇头,目光再次投向西边:
“恐怕未必,告诉董怀安,铁羽营的重点,该向西夏移一移了……”
“西夏人不会这么听话,没有个几十年的教化,不会归心的……”
“如果西夏那边现有的衙署能弹压的住就弹压”
“若是压不住了……当断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