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兴庆府,虽名义上仍是西夏国都,城中却随处可见镇朔军的黑色军旗的飘扬,
一队队黑衣黑甲的镇朔军将士在主要街道巡弋,眼神锐利,扫视着过往的党项贵族与平民,
昔日繁华的宫城,如今虽仍是国主李仁孝居所,但宫门守卫已换成了镇朔军士兵,自从当初贺烽决定留下西夏宗室一脉保留西夏国号那一刻起,皆是如此
皇宫深处,李仁孝坐在案后,面前堆叠着由镇朔军“协理司”送来的文书,需要他加盖国主印信,
他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屈辱和无奈,
自从当初献降之后,被贺烽“扶”上这个位置,他便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是镇朔军用以稳定西夏,汲取资源的一面旗子而已,
“国主,野利氏,没藏氏,卫慕氏等几家大族的首领,又在宫外求见,”
内侍压低声音禀报,语气带着小心翼翼,
李仁孝揉了揉眉心,叹道:
“告诉他们,身体不适,改日再议,”
内侍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他们……似乎很急切,野利族长说,关乎国运,关乎党项一族的未来……”
李仁孝的手微微一颤,他何尝不知这些旧贵族想做什么,
镇朔军的统治,虽带来了秩序,避免了灭族之祸,却也严重触犯了这些昔日权贵的利益,
他们的牧场,部民,特权,都在“协理司”的整顿下受到限制或剥夺,心中怨气早已积蓄已久,
“让他们……回去!”
李仁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挥了挥手,
他不敢见,既怕镇朔军的刀,也怕这些贵族心中尚存的野心,会毁了这来之不易的稳定
内侍退下后,李仁孝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镇朔军巡逻将士整齐划一的步伐,心中一片冰凉,
他清楚,这些旧贵族私下的小动作,绝逃不过镇朔军无处不在的耳目,
他们是这是在玩火,自己可不想跟着他们一起陪葬
与此同时,兴庆府一座隐秘的贵族府邸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阴沉而决绝的面孔,
“李仁孝懦弱无能,甘为南人傀儡!我党项立国百年,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野利部族长野利奇,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压低声音怒吼,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
“小声些!”
没藏氏族长没藏讹庞,年纪稍长,心思更为缜密,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镇朔军的耳目无处不在,李仁孝虽怯懦,但他毕竟是国主,是我们名义上的共主,暂时还不能舍弃,我们需要他这面旗帜来凝聚人心!你没看那镇朔军攻陷都城之后,都没把他的国主名头拿掉,就已经足够说明其在位的意义……”
卫慕氏的代表,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卫慕山呵冷笑道:
“凝聚人心?如今各部勇士被限制,武器被收缴,优秀的草场被划走,商税大半落入南人之手!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我党项男儿的血性都要被磨光了!还谈何复国?”
“贺烽主力如今被乃蛮部和金人牵制,尤其是东线,据说乃蛮部与金人杀得两败俱伤,此乃天赐良机!”
野利奇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我们暗中联络,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西州回鹘的使者不是暗示过吗?若我们起事,他们愿提供支援,至少……可以牵制河西的部分镇朔军!”
“西州回鹘?”
没藏讹庞沉吟:“他们自身都内乱不休,能有多大助力?不过,若能说动黄头回纥,甚至更西边的喀喇汗国……或许值得一试,但此事需万分谨慎,绝不可走漏风声,”
“放心!”
卫慕山呵道:
“各部精选的死士,已分批潜入贺兰山深处的几个秘密营地,加紧训练,通过隐秘渠道,我们也弄到了一些兵器甲胄,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振臂一呼,光复故土,将南人赶出河套!”
几人低声密谋,眼神中充满了赌徒般的狂热与决绝,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镇朔军被赶走,他们重新掌握权柄,恢复昔日荣光的情景,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座府邸对面的一间普通民居阁楼上,一名穿着党项平民服饰的男子,正透过窗棂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是董怀安麾下铁羽营的一名哨探,
“野利,没藏,卫慕……几大族的头面人物都到齐了,”
哨探低声对身旁的同伴道:“记录时间,人名,立刻将消息传回大同,禀报董将军和王爷,”
“领命!”
身旁的同伴悄无声息退入阴影中,
类似的场景,在西夏境内的几处重要城镇,都在暗中上演,
铁羽营这张无形的大网,早已悄然撒开,静静地等待着鱼儿自己躁动,
……
另一边,大同帅府内,贺烽接到了董怀安汇总而来的军报,
西夏旧贵族异动的点点滴滴,都在董怀安麾下的密探密报之中,
“野利,没藏,卫慕……还有几个中等部落……”
贺烽将名单轻轻放在案上,嘴角噙着一丝冷意:
“我倒是想到了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看来,终究是我妇人之仁了!……”
李御看着名单,皱眉道:
“王爷,这些部落皆是西夏昔日权贵,树大根深,暗中掌握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若真勾结西面诸国,同时发难,虽不至于动摇根本,但也会给我军造成不小的麻烦,尤其会严重影响河西的稳定和商路畅通,”
慕白道:
“王爷此前令铁羽营重点监控西夏,果然英明,如今敌明我暗,正好可谋划一番,将其潜在威胁,一举铲除!”
苏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王爷,末将愿领一支精兵,直扑兴庆府,将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一锅端了!”
贺烽摇了摇头,走到西夏舆图前,目光扫过贺兰山,河西走廊等关键地域:
“直接动手,名不正言不顺,容易激起更大范围的民变,我当初没把他党项宗室一族杀干净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西夏尽快恢复安定生产……”
“现在捕风捉影的就大开杀戒,那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贺烽像是心中坚定了某种想法,他转而面相苏锐:
“传令怀安麾下的暗探严密监视!”
他看向李御:
“你让人立刻联系钱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