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许逸是被手机闹钟叫醒的。
清晨六点整。
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一丝微弱的、带着灰度的光。
他关掉闹钟，在床上躺了半分多钟，意识才缓缓回笼。
昨天下午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涌入脑海。
她柔软的嘴唇，颤抖的睫毛，还有埋进膝盖里那双红透了的耳朵。
许逸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跳动。
他掀开被子，赤脚下床，动作很轻。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在低低地工作。
他看了一眼顾晓寒的房门，门缝底下是暗的，她应该还在睡。
许逸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牛奶，准备做一份简单的早餐。
刚把面包片放进烤面包机，他就听到了轻微的开门声。
许逸回头。
顾晓寒穿着一身黑色的速干运动服，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正站在她的卧室门口。
她似乎也没想到许逸起得这么早，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然后，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落在了他手边的牛奶上。
“早。”她先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
“早。”许逸应了一声，把牛奶倒进杯子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混合了尴尬与亲昵的气氛。
烤面包机“叮”的一声，打破了沉默。
许逸把烤好的面包片拿出来，递了一片给她。
“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好。”
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着早餐。
面包的麦香和牛奶的甜味在口腔里散开。
许逸偷偷看她，发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餐盘上，马尾辫随着咀嚼的动作，在脑后一晃一晃的。
很乖巧的样子。
完全看不出昨天那个主动索吻的大胆模样。
吃完早餐，两人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检查背包里的水、能量棒、创可贴、充电宝。
顾晓寒像个严谨的指挥官，一项一项地核对清单。
许逸则跟在她身后，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一切准备就绪。
他们站在玄关换鞋。
“准备好了吗？”她系好最后一根鞋带，站起身问他。
“准备好了。”许逸看着她，眼神坚定。
“那就出发。”
顾晓寒拉开门，清晨微凉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公寓楼。
楼下的保安大叔正打着哈欠，看到他们俩全副武装的样子，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小许，小顾，这是要去登山啊？”
顾晓寒回过头，脸上带着清爽的笑意。
“不是，王叔，我们徒步。”
“徒步？走着去啊？那可够远的。”
“嗯，挑战一下自己。”
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许逸跟在她身边，听着她和保安大叔的对话，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自豪感。
走出小区大门，他们正式踏上了四十公里的征途。
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
环卫工人的扫帚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早餐店的蒸笼里冒出滚滚的白气，带着食物的香气。
这些都是城市苏醒的信号。
刚开始的一段路，他们走在熟悉的人行道上。
脚下的路面平坦，走起来毫不费力。
许逸感觉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感觉怎么样？”他侧头问顾晓寒。
“还不错。”她目视前方，“热身阶段而已，别掉以轻心。”
“遵命，顾教官。”许逸故意用搞怪的语气说。
顾晓寒的嘴角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只是那微小的弧度，还是被许逸捕捉到了。
随着太阳升高，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需要时不时地停下来，等待红绿灯。
汽车的鸣笛声，电动车的警报声，还有路人交谈的声音，交织成城市的交响乐。
他们两个背着双肩包、一身运动装扮的行人，在赶着上班上学的人潮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一边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们。
“妈妈，那两个哥哥姐姐是去哪里旅游吗？”
孩子的妈妈拉了拉他，“别乱看，快点走，要迟到了。”
许逸和顾晓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这种被人当成异类的感觉，非但没有让他们不自在，反而生出一种同盟般的默契。
他们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大妈扬声问了一句。
“小伙子，小姑娘，你们这是干嘛去啊？”
这一次，不等顾晓寒开口，许逸抢先回答。
“阿姨，我们俩走路去四十公里外的地方。”
大妈愣了一下，随即竖起了大拇指。
“嚯！现在的小年轻，真有毅力！”
许逸的心里，像被灌进了一口蜜。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用“我们”这个词，把他们两个人圈在一起。
顾晓寒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城市的版图在他们脚下缓缓展开，又被抛在身后。
熟悉的街景，变成了陌生的路牌。
他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已经远离了市中心。
周围的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的民房和店铺取代。
空气里的尾气味淡了许多，多了一些植物和泥土的气息。
“这边我好像没来过。”许逸看着路边一家老旧的五金店说。
“嗯，我们已经到三环边上了。”顾晓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地图，“再走两公里，就能上到去郊野公园的绿道了。”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脸颊上。
许逸从背包侧面的网兜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喝点水。”
“好。”
她接过水瓶，仰头喝了几口。
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运动服的衣领里。
许逸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连忙移开视线。
喝完水，她把瓶子递还给他。
“你也喝。”
许逸接过来，没有在意瓶口她留下的余温，直接就着喝了一大口。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他们继续往前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尴尬。
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
许逸发现，他开始享受这种沉默。
不需要刻意寻找话题，也不需要用言语来填补空白。
只要知道她在身边，和他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