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十堰眼神一凝,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街边有个佝偻的身影,穿着黑色长袍,慢慢地走着。
这一眼,却让江十堰周身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这走路的姿势,与她记忆中的一个人慢慢交叠,直到完全重合。
可是,怎么想他都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
难道……只是走路姿势像?
“小十,小十?”
李萌萌见江十堰看着那人发呆,叫了她几声,“怎么了?”
江十堰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压下心底翻滚的疑云:“你确定他是那个古先生吗?”
李萌萌认真想了想,谨慎地说:“身形打扮都很像,但他包着脸,我没看清也不是百分百确定。”
江十堰点点头,也不再提这事。
两人都有事,吃完饭也没有多停留,只约好了下次见面就各自离开了。
还没走到宾馆,就见晏临渊从对面走来,不知道从哪回来。
江十堰刚要开口问,却觉得掌心发烫。
她眸色倏沉,对晏临渊说了句:“走,去灵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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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阿木尔木然地站在民宿门口,脸上的巴掌印又红又肿。
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有点心疼地俯身看身上的衣服。
这是骆婶给买的t恤,还没穿几天,现在被撕了好几道口子。
有住在民宿的房客回来,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眼神。
旁边,一个年纪约五十多岁的女人扯着骆婶,大声嚷嚷着:“你这人咋这么坏心呢?”
“这是我家的孩子,还跑到你家给你打工?你也好意思!”
骆婶不甘示弱:“要不是在你家他就要饿死、被打死,他实在没办法了,他会来我这?”
“你这当妈的,心肠是铁做的还是石头做的?这么对自己儿子,还有良心吗?”
女人冷哼:“我自己的孩子想怎么养就怎么养,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他跑到你这,我家就少了个壮劳力,那么多活谁干呢?”
“你四个孩子呢!怎么就可着他一个人薅。他来的时候,一副脱出来身上都是伤,一看就是你和你男人拿柴木棍打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们这爹娘够黑心的!”
“哎哟,他都二十几岁大小伙子了,你还脱他衣服?!”
女人一下来了精神,冲着经过的房客就喊,“都来看看啊,这个婆娘真是不要脸!”
“一把年纪了,还把我儿子当小白脸养哦。活该你早早就克死了丈夫,连个种都没留下。”
“你们还敢住在她家?小心沾了晦气!”
这件事是骆婶一辈子的伤痛。
听见女人话说得这么难听,还影响她生意,脸都气白了。
攥紧拳头正想冲上去跟她拼了,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
阿木尔垂着眼,对那女人说:“娘,别说了,我跟你回去。”
半个月前,实在忍受不住饥饿和毒打的他找了个机会从家里逃出来。
家里的亲戚靠不住,他也没有朋友,只能厚着脸皮逃到从前的邻居骆婶家里。
骆婶跟他们做了十几年邻居,从小就对他多有照顾。
她有生意头脑,去了趟县城觉得能赚游客的钱,就果断卖掉房子去了灵峰村开民宿。
临走前,骆婶还给他留了点钱和衣服,跟他说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就去找她。
这钱他一直埋在门后的大树下,一直没敢动。
要不是这次他爹连刀都拿出来了,他还没想动这笔钱。
逃到灵峰村后,骆婶给他治了伤,还留他在民宿里帮工给他口饭吃。
他一直担惊受怕,总觉得家里人有一天会找上门。
只是没想到,娘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骆婶对自己有大恩,不顾怎么说,都不能让她受影响。
听他这么说,骆婶忙拉住他:“崽,不能回去啊!再回去只怕就没命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心肠?叫我儿子不要回家,老娘我还在呢!”
“还有你这个坏种!”阿木尔的娘盯着他,眼神仿佛淬了毒,“没良心,白眼狼!敢逃出来这么久不回家!看回家你爹不把你腿打断!”
说着,肥硕的双手又要朝着阿木尔的脸上重重砸落。
他是被娘打大的,知道这一巴掌下来的力度,只怕耳朵又要嗡鸣半天了。
阿木尔无力地闭上了眼:这是他娘,他也不能对她动手。
左手背在身后,把那张明黄的符纸又攥紧了些。
昨天那个女人说,只要攥紧符纸她就能知道他有意外情况,却不知道多久能赶到?
阿木尔闭眼等着,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
“你谁啊?哎哟,我的手腕痛死了!”
他睁开眼,看见娘的手臂被一只大掌用力握着。
高大的男人满眼寒冰,一把将她丢在一旁,嫌弃地甩了甩手。
“杀人啦,杀人啦!”
阿木尔的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你们是谁啊?城里人就能动手打我这老婆子!”
“你们都是坏心烂肚肠……”
突然,她的声音突兀地消失,呜呜呜的再说不出半个字。
“吵死了。”
江十堰眉间的不耐丝毫不加掩饰,转身问阿木尔,“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要不要跟我回杭江?”
阿木尔的娘听到“杭江”两个字,再看到江十堰两人的穿着,满脸的惊疑不定。
眼底闪过一抹狠毒和算计。
江十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只是静静等着阿木尔的回答。
阿木尔的拳头攥紧。
从小到大家人毒打虐待他的画面,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拳头越攥越紧,他的心里转过千万个念头。
最终,阿木尔抬起头,目光淡淡扫过坐在地上的村妇。
然后望向江十堰:“我想好了。”
“我愿意跟你们一起回杭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