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林枝枝的话,恐怕听了崔恕的这番话,一定也会像她这样,如此伤心难过吧。
一片真心如空气般被人无视。
这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
这是我的日常。
却是林枝枝平生头一次的表白与心动。
但崔恕无动于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我见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可下一秒。
崔恕却身形一晃,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门边的银朱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扶住崔恕。
“王爷,您怎么了!”
崔恕一手握紧我的白玉南珠,一手扶额,道:“没事,只是有点晕,稍坐一下便好了……”
“那可不行!”
银朱大声说,“惠姑姑嘱咐过我,说王爷近日头疾时常发作,万万不可忽视,让我定要请太医来为您仔细调养……”
崔恕摇摇头,否定了银朱的提议。
他看着地上的林枝枝,半晌过去,才吃力的补上一句:
“林枝枝,你记住,这世上不仅你的感情是虚假的东西,就连你这个人,也是虚假的。”
话毕。
崔恕便撑着银朱的胳膊站稳,慢慢走出了林枝枝的房间。
我连忙跟上去,见室外阳光灿烂,依然是美好的一天。
可倘若我回首的话。
便会看到林枝枝房间破败不堪,就连她本人,也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失去作用的女主角,会不会被剧情温柔以待呢?
我想,应该不会的吧。
我是个资深的话本读者,我看过太多虐恋情深的戏码。
如果虐一次女主角不够,不能打动男主的心,那就再虐一次。
爱是多么简单的东西啊。
仿佛在剧情眼中,只要足够痛,就会足够爱。
我最终还是没有停留,只是追着崔恕也走掉了。
……
离开偏院后,在银朱的搀扶下,崔恕没走几步便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
他毕竟是个骨架宽大的男人,无论是体格还是体重都远远超过银朱,现在银朱没有被他绊倒已算好的了,又遑论撑住他的身体。
一时间,我和银朱都焦急不已,纷纷围到崔恕身边。
“王爷,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找人来……”
“这不怪你……你听好,这是栀栀的发簪,你暂且……暂且先帮我保管,我可能……”
“王爷,您到底在胡说什么呀!王妃的发簪可是您的心爱之物,我一个下人,怎敢着手玷污了王妃的东西!”
“——我让你拿着!”
突然,崔恕大声吼道。
我和银朱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了一跳,于是忙不迭看向崔恕的脸。
谁料,只见崔恕两眼猩红,血丝布满眼白,模样可怕不已。
就连他的额头与下颚也是,青筋暴起,青紫的血丝正慢慢从外爬向他的脸部中心。
不对,崔恕的这个样子……
我心一惊,立刻联想到我头七那日,崔恕疯魔般撞头的惨状!
紧接着,在我思考时,崔恕便紧紧咬住牙关,吃力的对银朱又说道:
“银朱,你听好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消失,所以,在我不见的时候,你要帮我保管好栀栀的簪子。”
银朱胆子不算大的,此时此刻,她已经彻底被崔恕的反常给吓傻了。
现在崔恕又说了些她听不懂的胡话,她瞬间就被吓出了泪花,连连对着崔恕磕头。
“王爷莫要胡说了!您吉人自有天相,千万不能说些什么‘消失了’、‘不在了’的傻话!”
崔恕啼笑皆非,只是浑身痛楚让他想笑又不能,便只好把白玉南珠强行塞进银朱的手心。
“银朱,你是岳父岳母为栀栀挑选的丫鬟,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背叛……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这支簪子,听明白了吗?我只是让你代我保管,等我回来,我就把东西拿回、拿回去……”
然而。
话到此处。
崔恕的声音已经变得极其虚弱了。
我见他说话断断续续,好几次都需要咳嗽几声才能把话说完整,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我的少年郎,好像又要被“关”起来了!
我急得两手发颤,一个劲儿的想去抱住崔恕的身体,可几次下来都只是扑空,像个摔倒在地的人一样,径直穿透他的身体。
“阿恕,你别走,你坚持一下好不好,我知道这个世界开始出问题了,‘祂’开始出现破绽了……你等我想想办法,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只要你能坚持住,我们总会有再见的那天……”
胡乱说了一通,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讲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只是,我看着崔恕痛苦万分的模样,心里一直有无数的念头闪过,又有无数的心声想对他吐露。
可是我没机会了。
哪怕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我也依旧是个死人。
世人常说,人鬼殊途。
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与崔恕真的再见,但我很是清楚,我原本的肉身早已入土,恐怕现在都有些烂了。
所以,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这样想着。
我就看到崔恕的手指慢慢卸了力。
他整个人都跪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从银朱身侧倒下。
这就导致他刚才的那番话,简直就像遗言一样,把银朱吓得起身就跑,连忙去到院中喊人。
我于是伏在崔恕的身边,一言不发。
他的身体偶尔还会抽搐一两下,十分吓人。
我不知道我的少年郎会何时醒来。
更不知道,他今后到底还会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