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
第二天天亮时,我发现林枝枝明显比平时起得晚了些。
而她本人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意识,照常起床梳洗后,便来到园中。
我是鬼魂,可以随便穿墙,寝殿侧殿两头跑,便到旁边看了看崔恕那边的情况。
还好,没什么大碍。
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已不算太严重了。
其实昨晚我也去看过崔恕。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晚,他并没有像前两日那样,被“祂”关进小黑屋。
当时,我见崔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没入眠,又看到他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摩挲什么一般,可两手一张,掌心里却空空如也。
随后,崔恕轻叹一声。
“栀栀,快了……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我忽然就明白过来,崔恕这是还不习惯将我的遗物寄放给他人保管呢。
强压下心头的哀伤,我没敢再多看崔恕一眼。
直到现在。
书中的两位男女主角,在同一时刻起床,并在同一时间于殿外花园里碰面。
林枝枝先开口向崔恕行礼:“王爷,我去厨房端早膳来。”
崔恕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
“你不必献殷勤,早膳自会有人送来。”
他拒绝得有点刻薄。
但林枝枝好像闻所未闻一般,脸上只是轻笑,委屈神色只在眼中一闪而过。
我飘在他们二人中间,没由来得就觉得,林枝枝开始变得奇怪了。
诚然,对男主的冷漠和敌意逆来顺受,是每个虐恋话本女主的命运和天职。
但不知为何,自从昨夜被十三点破了心意,林枝枝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变得唯“爱”是从。
一句所谓的爱,就把她彻底钉死在了崔恕身边,默默忍受一切。
真奇怪。
我以前为什么会喜欢看虐恋话本啊?
而且还边看边哭,心疼女主的境遇。
谁知,如今我身临其境,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伤感,只觉得憋屈。
只是我刚想到此处,送饭的下人就来了。
为了防止林枝枝动什么手脚,崔恕便要求把饭菜摆在树下的石桌上,和林枝枝面对而坐,一同用饭。
我见林枝枝微微一顿,先是一愣,然后小脸就红了。
晨间树下,清风阵阵。
我看着这一幕,冷不丁就想到过去的我自己。
有次我读话本,看里面写男女主在树下把酒言欢,就觉得十分浪漫,想要效仿一二。
崔恕自然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只是那阵子已是夏季了,天气炎热,树下不止蚊子多,树上还会时不时掉下一些小虫子。
我天生就很招蚊子,哪怕崔恕体温比我高很多,蚊子也只咬我,不咬他。
最后没办法,我只能狼狈的跑回屋,默默挠着身上的蚊子胞。
崔恕就跟进来,一脸心疼的拉过我的手,轻轻对着我被咬肿的地方吹气。
“栀栀,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我一怔,没搞懂崔恕为什么要这样问。
见我一脸茫然,崔恕便解释道:“若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你又何必要去效仿别人的爱情?”
这是我完全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我当时只当是自己太贪玩,所以忽视了崔恕的感受。
却不知这一切早有定数,我生来就在模仿一个我没见过的女主角,等待她终有一天,把我和崔恕做过的事情一一复刻,再完美覆盖。
就像现在这样。
只见下人将饭菜布好后,林枝枝便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崔恕的旁边。
随后,一阵清风徐来,缓缓吹起林枝枝的发丝,衬得她美轮美奂。
甚至,在喝粥时,一片花瓣还缓缓飘落,正好顺着林枝枝的鼻尖落下,最后落到她勺子里的白粥上。
眼前种种景象,无一不像精心设计过的一般,是剧情竭尽全力的在描绘林枝枝的美貌。
所以,你看吧。
比起林枝枝,我多像个丑角。
我至今记得我那日在树下,被蚊子咬成个猪头,就连眼皮都肿得睁不开。
崔恕看着我的样子,并不怎么笑,只是心疼的给我擦药。
直到第二天,我被咬过的地方还是很肿,崔恕要去上朝,就和我说:
“栀栀,我马上要去上朝了,你不要乱跑,就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免得再被蚊子咬。”
很平常的一句话。
这就是一个丈夫在出门工作前叮嘱自己妻子的日常而已,没有大风大浪,也没有爱得死去活来。
这本来也是很平常的一天。
可是,如果对面坐的是林枝枝呢?
我很好奇崔恕的反应。
随后,安静的饭桌上,我只听到崔恕冷冷的说道:
“我马上要去上朝,你就老老实实在这等我回来,别想打什么主意,更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啊。
一瞬恍惚过后,我惊讶的发现,崔恕现在的这句话,竟和当初对我所说的那句话,区别不大。
只不过,用词上的些许差别,全完完全全给人以不同的感受。
一个是粗茶淡饭的日常,风平浪静。
一个是危险强制的拉锯,刺激不已。
那天的我并没有老老实实听话,而是跑到了王府的凉亭里吹风去了,最后又被咬了一身蚊子胞。
但林枝枝却不一样。
似乎是决定贯彻自己默默守护的追爱之心,所以崔恕话毕之后,林枝枝便什么也没有说,更不像她平常那样,出口反驳崔恕。
她的眼中依旧带着委屈,开口的语调却很柔和。
“好,都听王爷的。”
林枝枝的反常使崔恕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我见崔恕很快吃完饭便径自离开,随后坐上入宫的马车。
好久不进宫了,我决定和崔恕一起进宫看看。
谁知,在马车即将入宫时,远远的,我却瞧见一辆华贵的马车。
好巧不巧,那正是太子崔恒的车驾。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升起。
而崔恒一开口,更是坐实了我的猜测。
“老三,你怎么来了?孤今日正好有事要向父皇上奏……是有关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