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午饭,刘旭又跑出去玩了,出门前,还抓了一把小洋鞭,农历的腊月二十八,已经是过年的氛围,到处都是小孩子们,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声响。
秀峦躺在炕上,左右不是,对着国增道:“走,去医院,我觉得,今天得生。”
国增连忙走到院子,抡起三马子的摇把子,随着发动机,轰隆隆的声响,三马子发动起来了。
先让三马子转着,热一会车,国增又回到屋里,跟着秀峦一起收拾东西。小孩子要用的棉被,衣服,秀峦裹了一个小包袱,全部带好。接着又给自己穿上,厚厚笨笨的棉大衣。还不忘将头上,围上头巾。
秀峦跟着国增出了屋,上了三马子。国增则跨上三马子,在小院子里掉头。
小刘旭却忽然,从外面跑进了院子,见爸妈都坐在车上,要出门的样子,连忙拦住:“爸,妈,你们干嘛去?”
“没事啊,去地里,一会就回来。”秀峦道。说到给刘旭生弟弟妹妹,刘旭就不依不饶,要掐死生下来的小孩,秀峦才不敢跟儿子,说自己是去医院呢。要是说了,儿子肯定拦着不让去。
去地里?小刘旭也不那么好骗,这大冬天的,去地里干嘛?看爸妈的这架势,也不是像去地里的样子,倒像是去走亲戚。走亲戚,为什么不带自己去?刘旭依旧拦着,不让爸爸把三马子,开出院子。
国增急了:“哎呀,一会就回来,你挡在这干嘛,让开。”
“我就不,你们不是去地里,你们到底去干嘛?”刘旭心里,猜出了个大概,莫非,爸妈是去医院?对,肯定是去医院生孩子。刘旭看着妈妈,鼓鼓的大肚子:“你们是去医院,是去生孩子。”
“不是呢,不是。”国增见儿子识破了,连忙否认,只是顾着倒车稍车,院子太小,国增稍车的技术又太差,加上心急,车头七扭八扭的,才对准了院子的大门。
刘旭依旧横在大门口,不让爸妈出门。
“我说,你怎么样才能让开?”国增道。
“我要买个小红灯笼。”刘旭趁机,提出了条件。
一个胡同院儿的小伙伴,都买了小灯笼,是个小兔子的造型,活灵活现的,跟个真的小兔子一样。小灯笼的把儿上,是装电池的,到了晚上,打开开关,灯笼里的小灯泡,就发出光亮,照亮了整个红灯笼,挺好玩的。
一到晚上,小孩子们,就打着这些红灯笼,在胡同院里,跑来跑去乱窜,在草堆里躲猫猫。各自回家的时候,还一边跑,一边叫嚷:过年啦,过年啦。
只是这个好玩的灯笼,自己却没有。对于自己的零花钱,爸妈一直很吝啬,说能省一分是一分,花几块钱,买那个破灯笼干嘛?小刘旭为此,耿耿于怀。
小伙伴们有的东西,自己往往没有。他自己心里,也种下了种子,过日子,要细水长流,不能乱花钱。
“行行行,给你,给你。”秀峦从兜里,掏出了十块钱:“买去吧,买完就回家,别到处乱蹿,看好家门。”
刘旭欣喜若狂:“好。”
说完,便接过钱,一溜烟儿奔向了小卖部。
国增连忙驾驶着三马子,风驰电掣般的奔向了医院。
小灯笼买回来了,刘旭握着小灯笼,一路小跑回家。但毕竟是白天,灯笼发出去的那点亮光,在大白天里丝毫起不到作用,刘旭钻进最东边的屋子,那屋子是父母放刷子的仓库,窗户早就被,成袋的刷子挡住了,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灯笼的亮光奏效了。
此时的小刘旭,只盼望着,天黑早点来临。
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刘旭又摸了摸口袋,买灯孔花了八块钱,还剩下两块钱,便又跑到了小卖部,一根火腿肠五毛钱,一袋方便面五毛钱,两袋方便面,两根火腿肠,刚好是一顿午饭。
待到吃完午饭,刘旭又钻出家门,在外面和小伙伴们玩,将妈妈走之前,让自己看家的叮嘱,早就抛到了脑后。刘旭是个孩子王,领着一群小伙伴,在胡同院子里乱窜。
下午两点多钟时,一群小伙伴,看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地驶入了胡同,小伙伴们都瞪着眼睛,这年头,小轿车可是个稀罕物。
白色小轿车,停在了刘旭家的家门口,接着,从小轿车的后座上,下来了一个人,扶着刘旭的妈妈。再接着,又下来了一个人,穿着个白大褂。
刘旭不明所以,只是远远的望着小轿车,望着自己的妈妈,却不敢走上前去。他心中猜到了,妈妈这是要生小孩了,妈妈生了新的小孩,就不要自己了。
“妈,妈。”刘旭冲进了家门,只见妈妈已躺在了炕上,旁边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一看就是个医生,从随身携带的药箱子里,拿出一些东西,刘旭猜测,那些是接生孩子用的。
“不能生,不能生。”刘旭哭着,阻拦医生。
医生笑着道:“生不生的,这可由不得你了。再说了,给你生个伴多好啊。”
秀峦瞪了刘旭一眼:“快出去玩吧,别在这添乱了。”
刘旭依旧不依不饶,最后被医生安抚着,推出了房间:“你先在外面等一会。”
刘旭哭着,站在外屋,不知所措,他只是觉得委屈,妈妈要生小孩了,完全不管自己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三马子的声音。国增将三马子停在了门外,赶忙熄了火,跑了进来,听从医生的安排,忙东忙西。
眨眼的功夫,胡同院子里的邻居,一些妇女们,以及家族里,秀峦的大娘,婶子,以及同辈的妯娌们,都都纷纷赶到,蜂拥而至。顿时,国增家被围的水泄不通。
刘旭孤零零的,站在外屋的墙角,看着这些大娘们忙碌。她们有的去外面抱柴火,有的正在刷锅,准备烧热水,还有的说回家拿点小米,一会得给弟媳熬小米粥。家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谁也没有,在意角落里的小刘旭。
此时,刘旭只觉得,自己是这个家,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一个人,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等妈妈生了小孩,就没人管自己了,自己就没人要了。
见屋子里,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刘旭只好溜出来,又独自站在院子的墙角,看着屋子里,忙忙碌碌的人们,不一会的功夫,他恍惚中,听到了妈妈的痛苦叫声。接着,屋子里,又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屋子里有人欢天喜地。
“丫头,是个丫头,国增,你一儿一女,凑成了个好字儿啊。”有人笑着道。
一九九八年年的农历腊月二十八,下午四时左右,国增喜得千金。当初,国增开着三马子,将秀峦送到医院时。医生检查过后,说秀峦的状态很好,各项指标都正常。估摸着,再有几个小时就生了。
秀峦为了节省,生孩子的住院费,问医生,能不能回家里生?医生道,可以回家生。因此秀峦,这才被送回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