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家家户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是爆竹声声辞旧岁。屋里,刘旭已经等不及守岁了,熬不到大年初一的凌晨,早已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1998年的春晚,陈佩斯和朱时茂,正在表演小品,《王爷与邮差》。
屋外的院子,国增端着簸箕,里面放着一小碗,刚打出锅的饺子,一旁还放着几张纸钱,他一手拿着纸钱,在院子的门口,门洞,以及水井,下水口,牛棚和茅房的门口等地方,都分别烧了一张纸,这寓意着新的一年,给各路的神仙们,都烧烧纸钱,保佑这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财源滚滚。
待到在院子里,都烧完了纸,又继续端着饺子,在屋子里烧纸,将纸全部烧完后,最后将簸箕里的饺子,摆放到柜子的正中央,旁边再添一双筷子,寓意着这碗饺子,给今天降临到家里的各路神仙,或者刘氏的先人们吃。
大年三十这天,村子和家里,里里外外的风俗传统、规矩讲究,多了去了。
爆竹声声响,新桃换旧符。1998年的金虎辞岁,1999年的玉兔迎春。秀峦斜侧着身子,正在给孩子喂奶。她扫了一眼,电视里的节目,那个扎着大长辫子的刘欢,正在唱《好汉歌》。秀峦又看了看,自己怀里,这个才出生三天的小家伙,便自言自语道:“你啊,你啊,才三天,就两岁了。”
秀峦这话说的不假,这个丫头,才出生三天,就从1998年,奔向了1999年。
这个年,国增比谁都忙,自己伺候月子,简直是忙的晕头转向。又是给这一家人做饭,尤其给秀峦,要变着花样的做饭,以确保营养均衡,奶水充足。但国增并不是会做饭的人,反正顿顿有鸡蛋,就算是做饭了。四邻八舍们,送来的鸡蛋,多的都吃不完。国增天天水煮鸡蛋,秀峦一天,至少吃五六个鸡蛋,以至于出了月子,再也不想吃鸡蛋。
不光是做饭,还得洗孩子的尿布。这孩子,能吃能拉能尿,尿布一天换好几次,但毕竟是大冬天,尿布晾晒不容易干,国增就把烧蜂窝煤的炉子,给烧的旺旺的。
今年入冬,他故意多买了一些蜂窝煤,为的就是秀峦月子里,取暖和烧热水都方便。将尿布洗干净后,搭在炉子的旁边,不一会,就烤干了。
做饭和洗尿布还不算,有了刚出生的小孩,最主要的是熬人,这小家伙,白天吃饱睡足,一到晚上就精神。睁着俩小眼,愣是不睡觉,国增和秀峦,还得陪着她一起熬夜,要不然,她就嗷嗷大哭。
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国增就熬的不行了。别人过年,都是吃吃喝喝的,把自己过胖了。国增呢,这个年,忙忙碌碌睡不好,倒是把自己过瘦了。
大年初一,初二,初三,往年都要出门,给亲戚们去拜年,国增哪里走的开?只好打电话,给亲戚们一一送去新年祝福。
“喂,大舅啊,过年好啊,过年好。”国增在电话里道:“你们没回山后啊?没回就没回吧,从石家庄回一趟山后,来回也折腾,你跟我大舅妈,身体挺好的?好就行,表弟春雨呢?奥,又提干了啊?是个上尉排长了?好啊,好啊,大舅,恭喜啊。”
“喂,二舅,过年好啊,过年好......对,刚生了个闺女。”国增在电话里道:“你们一家都回山后了啊?嗯,嗯,好,好,今年我就不去姥姥家拜年了,你和二舅妈,还有我姥姥,姥爷,身体都挺好的啊?姥姥身体不好?嗯,也是,毕竟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没少干活,操劳了一辈子,以后得多保养着点......”
待到国增,把自家的亲戚们,都一一拜完了年,国增又将电话,扯到炕头,秀峦开始拜年:“喂,爸,娘,过年好啊,嗯,嗯,挺好的,奶水足,挺能吃的......”
“喂,秀萍啊,过年好,过年好,对,对,是,还没起名字了,你们给孩子起个名吧。”秀峦道。
在以后的日子里,当电话,手机,逐渐普及,进入了寻常百姓的家中。电话拜年,手机短信拜年,也逐步替代了,曾经的串门走亲戚。以至于人们回忆起来,说如今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可是这年味,这亲戚间的感情,却越来越淡了。
邢荣军白天,接待那些前来给自己拜年,送礼的下属们。晚上,就抱着一本新华字典,不停地看字典,他逐字逐页的翻看着,一脸的认真。
一旁的秀萍道:“人家也就那么一说,让咱帮着取个名字,你还真的当真了。谁家孩子的名字,不是爹妈起。轮得上你一个姨夫,给人家起名字?”
邢荣军不以为然:“我起怎么了,我起,肯定能给她起个好名字。你看这个字,怎么样?”邢荣军指了指,字典里的一个字。
“这个字念什么?念静?”秀萍也是小学毕业,认识的字,屈指可数,只是凭着感觉,觉得这个字,念静,但好像不是自己平日里,见的那个静字。
“是念jing,但这个靖,跟那个静不一样。这个靖,本意为立容安静,形容没有变故或动乱,也有平安的意思。我看,就叫这个靖吧,孩子就叫刘靖。”邢荣军道:“女孩子,直接叫静太俗气,咱就叫这个靖,也有安静,平安的意思。”
“邢荣军,你真行,一个字,还能讲出这么,多头头道道来。”秀萍夸了夸丈夫:“不愧是有文化的人啊。”
“其实,大姐夫也是个有文化的人。”邢荣军道:“就是让家里,给耽误了,当年,他要是考上了大学,现在,起码也是个科长了,比我得混得好。”
“刘国增?”秀萍拉下脸来:“你可别提他了,他算个屁,还不是种地的?种地就种地吧,脾气还不行,没少气我姐姐,想到他,我就来气。”
“说你多少次了,你别老是刘国增,刘国增的,你得管他叫姐夫,别没大没小的。”邢荣军道:“论岁数,我还大他几岁呢,不也是管他叫姐夫吗?你说,你老当着人家面,直呼其名,他能高兴吗?”
“你是你,我是我。”秀萍不以为然:“但凡他对我姐姐好点,我能不叫他姐夫吗?哼,就叫他刘国增,管他高兴不高兴。”
邢荣军摇了摇头,自己的媳妇,自己一向是宠着爱着,反倒是被自己给惯坏了,听不进半点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