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火窟的入口藏在一道沸水与寒冰交错的水幕之后。沈青鸾伸手触碰时,指尖同时感受到灼痛与冻麻——左侧水流滚烫如岩浆,右侧却凝结着细碎的冰碴,两种极端力量在水幕中央撞出迷蒙的白雾,将洞壁上的刻痕衬得愈发诡异。
“这是‘水火玄关’。”陆子渊拨开挡路的水汽,青铜剑在他掌心微微震颤,“昆仑地脉的火灵与归墟水脉的寒气在此交汇,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穿过水幕的刹那,沈青鸾忽然闻到浓郁的墨香,混杂着硫磺与松烟的气息。眼前的洞窟远比想象中开阔,穹顶垂落的钟乳石一半燃着幽蓝火焰,一半覆着千年寒冰,冰火映照下,两侧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赫然入目——那是陆子渊的笔迹。
“‘三月初七,青鸾说云梦泽的桃花该开了’。”沈青鸾抚过最显眼的一行字,指尖触到的刻痕还带着微热的温度,仿佛是刚刻下的,“这……这是我们逃离青丘后的日子。”
陆子渊的脸色骤然沉下去。他快步走向另一侧洞壁,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字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对,我们从未到过这里。”他指向一行更深的刻痕,“‘五月廿三,火灵异动,青鸾鬓角沾了霜’——这日子还没到。”
沈青鸾猛地抬头,视线扫过整片洞壁。那些字迹新旧交杂,新痕泛着火星,旧痕已被冰火侵蚀得模糊。最深处竟有一行三百年前的刻字,笔锋苍劲如刀:“昆仑战起,火主失控,愿以魂魄为祭,换她一世平安。”
“是炎魇模仿的。”陆子渊的声音冷得像洞顶的寒冰,青铜剑突然暴涨三尺火光,“它在提前书写我们的命运,想让我相信这些都是命中注定。”
话音未落,洞壁突然渗出赤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顺着刻痕流淌,竟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火河。河水中浮出无数人影,有三百年前昆仑战场上浴血的士兵,有第四世记忆里自焚的凤神女,还有……陆子渊自己。
“看啊,这就是你的宿命。”火河中央传来炎魇的声音,那声音与陆子渊的声线几乎一模一样,“三百年前你是失控的火主,三百年后你依然会被火种吞噬,亲手毁掉她。”
火河中的人影突然动起来,三百年前的陆子渊举剑刺向凤神女,第四世的沈青鸾在火海中对他说着“永不相见”,而未来的画面里,他发梢全白,正将青铜剑送进沈青鸾的心口。
“闭嘴!”陆子渊挥剑劈向火河,火光撞上河面的刹那,那些人影竟化作无数只火蝶,扑向沈青鸾。
沈青鸾急忙祭出冰凰佩,玉佩绽放的寒光将火蝶冻成冰晶,但冰晶落地的瞬间又化作新的人影——那是第九世的画面:大雪纷飞的夜晚,陆子渊抱着浑身是血的沈青鸾,她颈间的伤口正汩汩流着血,而他手中握着染血的匕首。
“第九世……你果然杀了她。”沈青鸾的声音在颤抖,冰凰佩的光芒忽明忽暗,“难怪你记忆深处锁着这画面,原来不是错觉。”
陆子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像被火堵住,那些刻在洞壁上的字迹突然飞起来,化作锁链缠住他的四肢。“你看,连你的字迹都在证明。”炎魇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笑,“你天生就是毁灭她的存在。”
洞顶的幽蓝火焰突然坠落,在地面围成一个巨大的阵法,阵眼处浮出一块黑石,石上刻着与陆子渊掌心相同的火纹。沈青鸾认出那是第四世记忆里的“焚心阵”,当年她就是在这阵法中以身殉道。
“启动阵法,你就能彻底掌控火种。”炎魇的声音充满诱惑,“像三百年前那样,让她再死一次,你就能成为三界唯一的火主。”
陆子渊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阵眼,那些锁链正往他体内灌注着狂暴的火灵之力。他看见自己的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瞳孔中的火纹越来越清晰,青铜剑在手中嗡嗡作响,像是在催促他动手。
“陆子渊!”沈青鸾突然冲过去,不顾火链灼烧手掌,死死抱住他的腰,“别信它!第九世的事一定有隐情,就像第四世我不是真的想不识你!”
她的体温透过衣襟传来,带着冰凰佩的凉意,像一盆冷水浇在陆子渊滚烫的心上。那些被炎魇操控的火灵之力突然躁动起来,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逼得他喷出一口血。
“隐情?”炎魇的声音变得尖锐,“你问问他,第九世是谁在她胸口刻下‘火煞’二字,让她生生被凡人当成妖怪烧死?是谁在她魂魄离体时,亲手打散了她的轮回印记?”
火河突然掀起巨浪,第九世的画面再次浮现:沈青鸾被绑在火刑柱上,村民们向她扔着石头,而远处的山坡上,陆子渊站在阴影里,掌心凝着黑色的火焰。
“不是的……”陆子渊的意识在挣扎,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开始松动,“我是想救她……那时她被火煞反噬,不打散印记会魂飞魄散……”
“救她?”炎魇狂笑起来,“看看她的眼睛!”
沈青鸾顺着火河望去,火刑柱上的自己正抬头望向山坡,那双眼睛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伤,像在说“我懂”。
“她知道你是为了救她。”沈青鸾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就像第四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失控,第九世她也知道你打散印记是无奈之举。”
她抬手抚上陆子渊的脸颊,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炎魇想让我们互相猜忌,但它不懂。三百年前你写下‘换她一世平安’,三百年后你每一次失控都在护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杀我?”
陆子渊体内的火灵之力突然温顺下来,那些锁链在他掌心寸寸断裂。他反手握住沈青鸾的手,青铜剑的火光与冰凰佩的寒光交织在一起,在洞壁上投下相拥的影子。
“想通了?”炎魇的声音带着怒意,火河突然暴涨,将两人逼到焚心阵边缘,“那就看看这个!”
洞顶的寒冰突然崩落,露出藏在后面的石壁。那里刻着最后一幅画面:陆子渊自毁火灵,沈青鸾燃烧记忆,昆仑墟在封印中崩塌,而火种残焰里的第九世人影,正缓缓摘下面具——那是张与陆子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颗泪痣。
“第九世的你,根本没死。”炎魇的声音充满恶意,“他躲在火种里,等你自毁后取而代之。这才是终极的算计!”
陆子渊猛地抬头,看向火河深处。那里的第九世人影正对着他微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与炎魇如出一辙。
洞壁上的字迹开始疯狂剥落,化作火星融入火河。沈青鸾望着那幅预示结局的刻画,突然握紧陆子渊的手:“不管他是谁,不管未来如何,我信你。”
陆子渊低头看她,她鬓角确实沾了霜,像极了洞壁上那句未到日子的刻字。但此刻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映着他的火光,也映着她自己的坚定。
“那就让它看看,谁才是命运的主人。”陆子渊举起青铜剑,剑身上的龙鳞逆生而起,与他瞳孔中的火纹遥相呼应,“青鸾,陪我破了这幻境。”
沈青鸾点头,冰凰佩与他的青铜剑同时举起。冰火二力在他们之间汇成漩涡,洞壁上那些模仿的字迹在漩涡中化为灰烬,火河中的人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消散在赤红色的火光里。
当最后一缕幻象破灭时,洞壁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那里没有密密麻麻的刻字,只有三百年前凤神女留下的一行小字,刻在不起眼的角落:“子渊,等我回来。”
陆子渊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笑了。沈青鸾看着他眼角的水光,突然明白,原来三百年的等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洞外传来水流声,归墟的方向隐约有雷鸣。他们知道,炎魇的算计虽破,但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