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蛮军挥舞兵刃,迅速迫近,想以最快的速度展开攻坚战,吞下却月阵中的数百步卒,殊不知此举正落入沈白楼布下的圈套之中!
数十张床弩同时激发,阵中火星四溅,断矛如同雨幕,洞入人群!
为首的红蛮千户第一时间拽开马头,从侧翼避开锋芒,但其身后骑兵则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一时间,阵地前方的红蛮轻骑人马俱惊,惨嚎响彻云霄!
数十步内,被百石强弩迎面击中,便是铸就铜皮的九品武人,也被生生贯穿!
每根激发的长矛,都洞穿数人!
率先冲阵的数百骑兵,皆人仰马翻,血肉迸溅!
见此一幕,最受震撼的,莫过于身处战阵中的士卒。
今日对战红蛮大军,他们本已绝望到了顶点,特别是直面两千骑迎面扑来的气势,让阵中兵卒无不胆寒!
但见红蛮大军被床弩杀伤甚众,顿时军心大定,战意沸腾!
运船上的漕帮水手,以及刚刚登船的己方败军,此刻都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
前方近两百骑遭受重创,立刻引发红蛮军阵的崩溃,马匹受惊之下,数十骑失控的战马迎头撞向战车的刀口,密密麻麻的寒刀直将人马搅得四分五裂!
战阵内外,断肢横飞,殷红泼天,宛如人间炼狱!
“给我下马,强攻!”
待床弩激发完毕,红蛮千户迅速折返,指挥士兵下马冲阵。
不得不说,红蛮人的魄力异于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仍能稳住军心。
在他们看来,周人都如待宰之羔羊,只敢躲在阵地里放放冷箭,只要冲垮战车,周人金身一破,便会一触即溃!
他们踩着同伴的血肉内脏,狂奔而来。
战车之中,士兵们举矛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入品武人也在迅速装填床弩。
船上的洪景与洪秀虎当即带着所有入品武人下船助阵。
就连刚刚怒不可遏的年轻都尉也忘记芥蒂,领着残兵入阵助防。
“杀!杀!杀!”
人流靠近战车,双方立刻展开交锋!
三百士卒人手一根长矛,沿着战车之间的缝隙朝外猛刺,迫使红蛮人不敢靠近。
红蛮士兵不仅受长矛所阻,刀车前方的玄铁刀阵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战车虽然互有间隙,然却月阵布在河岸边,数千人无法全面展开,只能聚成一团。
红蛮千户派人入河绕后,但在河岸边的运船上还有数百虎视眈眈的漕帮水手,一见到红蛮人入水,便发弩箭齐齐射杀,将大阵后方牢牢管控。
双方僵持不下,纵使红蛮付出上百条人命,仍旧无法在短时间内撼动大阵。
而此时,床弩再度装填完毕,蓄势待发。
“放!”
在沈白楼一声令下,铁锤敲击声不绝于耳。
数十长矛再度疾射而出,这次双方距离更近。
聚于阵前的红蛮军与仆从军哗啦啦又倒下两三百人!
数次目睹己方将士的惨死,红蛮军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慌,转而朝外溃退。
红蛮千户自知大势已去,只得狠狠瞪了一眼敌方的银甲主将,收拢残兵,马匹,飞速远遁。
对岸的红蛮大军无法渡河驰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岸的友军大败而走,同时也在庆幸沈白楼没有挑选这边靠岸,否则他们同样无法幸免于难。
“那位领军校尉,是何许人?”
败走的红蛮千户抓来一个仆从军军官,厉声问道。
仆从军都为投降红蛮的大周败军。
“千户大人……此人小的也是头一回见……并不记得阎家有这一号人物……”
“废物!”
红蛮千户一把将其摔在地上。
今日惨败,虽然只损失了五六百人,其中一大半都为仆从军,但此战过后,他的军事生涯则被抹上污点,必然成为同僚暗中取笑的对象。
他甚至连击败自己的将领姓甚名谁,也不知晓。
若对方声名赫赫也罢,但见对方只领了几百步卒,定是个小角色,心下更是难以接受。
与吃了败仗士气低迷的红蛮军不同,此刻却月阵中士卒们欢呼雀跃,望向沈白楼时,眼中敬意越发明显,其中还萌生了一种新的情感,那就是绝对的信任!
在沈白楼的指挥下,却月阵洞开缺口,士卒开始外出对重伤垂死的敌军展开补刀,顺便收拢缴获。
“沈大人,今日洪某出言阻挠大人布阵,望请恕罪!”
洪秀虎一脸惭愧,抱手鞠躬:“都是小人有眼不识真英雄,理当赔罪!”
在绝境之中,迅速分析局势,并冒着巨大风险布阵御敌,此际回想起来,洪秀虎都觉冷汗直流。
他身为漕帮的护法之一,年轻时常年奔波漕运,又怎么会计算不出满载货物船只的航行速度,正如沈白楼预测的那般,援兵无法支撑一个时辰,这点时间他们是逃不出红蛮的包夹。
好在这趟押运官是沈白楼,换成其它任何校尉,他今日都恐难逃一死。
就算身为六品武人,入了同气连枝的禁发区域,除了比八品硬上一些,本质上没有区别。
但在那种绝望压抑,恐慌沸腾的状态下,逃离已经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一根稻草,哪怕明知是条死路,也想一试。
沈白楼扶起洪秀虎,贪生怕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对方也未强行阻挠自己布阵,他自不放在心上。
就在几人交谈之际,之前的援军都尉大步向前,目露惊奇道:“你姓沈?可是云华县出来的那位沈节制?”
“阁下是?”
沈白楼闻言一愣。
那都尉身材高大魁梧,面庞削瘦冷酷,身上散发出行伍中人独有的气质,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我道是哪位校尉竟有如此手段,是你那就没错了!我叫阎放,是阎雄的亲哥,他可是向我提过好几次沈节制的大名了,多次说要把你引荐与我,这不是战事来临,一时脱不开身,才将此事耽误,不曾想今日竟在此巧遇!”
“天水县校尉沈白楼,见过阎都尉!”
沈白楼一听竟是熟人阎雄亲哥,言语不由亲近几分。
阎放胸口血肉模糊,受了不小的伤势,却毫不为意搂住沈白楼的肩膀,豪迈道:“诶!如此见外,难道还因我之前的冒犯而气恼?”
“不敢,今日若非阎都尉舍命拖住红蛮,我等也无时间布下大阵,此次功劳阎都尉当占首功!”
沈白楼如实道。
阎放的阻敌,的确为他创造出了最关键的布局时间。
更何况对方不惜性命,阻拦红蛮,只为给运送船只争取逃离时间,过后发现船只没有离开,换成任何人都要气到发疯。
沈白楼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该欠的人情,他都会铭记于心。
两人寒暄一阵,待到士兵打扫完战场,阎放又收拢了闻风赶回的几十骑溃军,众人这才登船,朝玉壶关继续前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