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
盖聂守在大厅入口,耳畔除了风声和不远处帝国的巡哨声,便是自己沉稳的心跳。
他能感知到禁地方向传来内力流转的微弱波动,那波动时而如溪流潺潺,时而如江河奔涌,他知道,那是属于天明的传承。
三天时间刚过,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猛的从禁地通道深处传来!
“轰!!!”
那声音并非爆炸,似乎是什么沉重的机关彻底闭合。
盖聂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没有丝毫犹豫,他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沿着巨子和天明消失的通道疾驰而去!
通道幽深而曲折,石壁上残留着古老的墨家符文。
盖聂的心缓缓下沉,那声巨响之后,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内力的波动,之前那浩瀚如海的气息仿佛被凭空抹去,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空寂。
很快,他冲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处更为开阔的石室,格局古朴,中央矗立着一扇巨大而厚重的石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墨家图案,此刻石门紧闭,严丝合缝。
而在石门前,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背对着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是天明。
他怀中紧紧抱着墨眉,那柄象征着墨家巨子权柄与信念的剑。
破碎的呜咽声从天明喉咙里溢出,他哭得很伤心,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无助和刚刚经历的巨大悲痛都宣泄出来。
“天明。”
盖聂快步上前,声音不由得放轻。
听到盖聂的声音,天明转过头来,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充满了悲伤和不知所措。
“大叔……大叔!巨子老大……巨子老大他……他不见了!
他……他把这个给了我……然后……然后门就关上了……我怎么推都推不开……”
他举起怀中的墨眉,仿佛那是巨子留下的唯一凭证。
盖聂的目光落在墨眉上,又看向那扇紧闭的隔绝了生死的石门,心中已然明了。
这三天时间,并非简单的嘱托,而是倾尽所有的传承。
巨子将他毕生的修为、他对墨家的责任与期望,连同这柄墨眉剑,一同渡给了这个孩子。
而他自己,很可能在这传承完成的瞬间,选择了与这墨家最后的圣地一同沉寂,油尽灯枯,以身殉道。
那声巨响,便是石门永闭的绝响。
盖聂沉默着,缓缓蹲下身,一只手轻轻按在天明颤抖的肩膀上。
他能感觉到,天明体内此刻蕴藏着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内力,那内力与天明本身的气息尚未完全融合。
那是燕丹留下的火种。
天明哭得声嘶力竭,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他……他说……要我记住……非攻……墨家……他说……以后……以后……”
天明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抱着墨眉,想从这冰冷的剑身上汲取一丝早已消散的温暖。
盖聂看着那扇石门,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巨子前辈,走好。”
随后,他扶住天明的肩膀,沉声道:“天明,记住巨子的话,记住你此刻的感受。眼泪可以流,但脚下的路,还要继续走。”
“我……我知道了,大叔。”
“走吧,这里已经被帝国攻破了,趁他们还没有接管这里,我们赶紧离开,去找其他的统领。”
天明闻言,对着石门拜了拜,随后,便跟着盖聂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石门缓缓打开,陈雍的身影从里面走出,他回首看了一眼尚有余温的燕丹尸体,亦是一叹。
紧接着,他催动内力,击打着旁边的岩石,直至那些巨石,将这座石屋彻底掩埋之后,才离开此地。
……
就在盖聂带着天明,携着墨眉剑悄然离开已成废墟的机关城,踏上寻找墨家残部之路的同时。
千里之外的咸阳,正值午后。
巍峨的宫阙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静静矗立,与机关城的断壁残垣形成了鲜明对比。
咸阳宫,深宫大殿。
殿内光线略显幽深,香炉中吐出袅袅青烟,带着一股香气。
嬴政端坐于帝座之上,玄衣纁裳,冕旒垂面,看不清具体神情,只有那透过珠玉缝隙投射出的目光,带着审视天下的威严与深邃。
台阶之下,文武重臣分列两旁,屏息静气。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王贲步履从容的走入大殿,他行至御阶之前,躬身行礼:“臣,王贲,奉陛下之命,督战墨家机关城一役,现已功成,特来复命。”
“讲。”
“禀陛下,我军与公输家族机关兽已攻破墨家机关城。卫庄及其逆流沙成员,成功突破内城核心防御,重创墨家头目。
墨家巨子燕丹,负隅顽抗,已于城破之际,伏诛。”
嬴政的目光锐利了一分:“确认无误?”
“此事由阴阳家礼魂护法亲眼所见!”
“那他人呢?”
“额……他先回家了,说是晚点来见陛下……”
此话一出,群臣开始窃窃私语,嬴政见状,冷哼一声,制止了下方的议论。
“罢了,晚点见朕就晚点见吧,接着说说你们的战报。”
王贲顿了顿,继续道:“此战,墨家核心机关尽数被毁,其党羽死伤惨重,残余分子四散溃逃,已不成气候,帝国威严,已彰显于天下。”
“俘虏了多少弟子?”
“一万左右……”
嬴政闻言,嬴政微微颔首,似乎还算满意,此次灭机关城,目的便是要他们的机关术,如今,俘虏了一万多名弟子,那大秦的军事,将会再上一层。
这番汇报,重点突出,结果明确,完全符合一位帝王想要听到的捷报。
但他随即问道:“朕听闻,盖聂亦是出现在墨家机关城?”
“回陛下,盖聂确实现身,并与卫庄激战,两败俱伤。
其佩剑渊虹已断,本人亦受重创,如今下落不明,罗网已经加紧搜捕……。”
嬴政沉默片刻,不再追问盖聂,他并不十分在意。
“爱卿此行,功不可没。墨家这颗钉子,总算拔除了。至于残余首领……你知道该怎么做。”
“臣,明白。”
“退下吧。”
“臣,告退。”
王贲再次行礼,随后转身,一步步退出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