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伊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傻姑娘，谈什么钱不钱的！救人是沐晨该做的，这点医药费我们哪能计较？
至于你要表达的谢意，等他休假回来，我一定把你的谢意原原本本转达。”
夏昌明端起青瓷茶杯，轻啜一口碧螺春，茶香氤氲中缓缓开口：“部队里常教导，人民子弟兵为人民。
你若真想感谢，等灾情过后，给部队送面锦旗就是最好的心意。”
花兮兮也说道：“就是就是！我闻到你刚才进来时，身上还带着消毒水味儿，你是刚从医院出来吧？
现在特殊时期，钱要花在紧要处，先找个暖和地方安顿好才是正经事！”
林轻轻有些为难的说道：“可家里从小就教我，‘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不还钱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夏天指尖飞速划过手机屏幕，打断林轻轻未尽的话语，眉眼间透着一股公职人员特有的专业与笃定。
“这类因自然灾害产生的救援支出，政府或相关部门会设立专项救助基金，用于支付救援过程中产生的费用。”
她扬起手机，应急管理部的红头文件在冷光屏上泛着微光，重点条款被特意标注成醒目的红色。
“你看，上面明确写着救援装备损耗、伤员救治垫付资金，都纳入了财政专项统筹。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哥的垫付费用，自然会通过正规流程报销。”
林轻轻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绞着裙摆：“政府报销是政府的，我还的钱是我的，我还想亲自感谢他……”
夏天拿出手机，直接给夏沐晨发了条信息：“哥，有空你把你的二维码收款截图发给我一下，有用！”
林轻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夏天一眼，不过很快又低下头去。
没一会儿，手机里先是弹出收款二维码截图。
顺带还发了一段语音：“哎呦妹子，想给你哥零花钱呀？你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直接发红包就行，我一定把截图给你裱起来！”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林轻轻忽然想起昨天在医院，那个浑身狼狈也掩盖不住风华的青年，把干净毛巾往她头上一按就跑的背影。
夏天一道语音发过去：“滚犊子！”
然后拿着截图递给林轻轻：“刚才你也听到了？那声音就是我哥！
你不是要还钱吗？扫码吧！了却你一桩心事。”
这句话也不知道触动她哪根神经了，林轻轻突然觉得鼻尖发酸，眼眶泛起薄雾。
她颤抖着扫码转账，语音里带着哽咽：“我真的…真的很想当面谢谢他。如果不是他跳进洪水，我现在…”
尾音消散在颤抖的呼吸里，她抬手迅速抹了把眼睛，却抹不掉声音里的哽咽。
夏天已经不想搭理这姑娘了，她已经看穿了这姑娘的心肝脾肺肾。
这是把其他兵哥哥当摆设是吧？除了夏沐晨谁都不会救她？闹呢？
还专门来，话里话外只感谢夏沐晨？
她忽然轻笑一声，将手机里翻出的救援现场航拍图推到茶几中央。
画面里橙红色的救生衣连成蜿蜒的长龙，战士们肩扛沙袋、托举老人，在浑浊洪水中筑起人墙。
里面的救援人员无一不是泥泞满身，但脸上的对民众的关心一点儿不少。
“林姑娘想谢就谢全体救援人员，我哥是军人，救人是他的职责，所以他每天救的人非常多。”
夏天指尖划过屏幕上某个被泥浆糊满脸庞的年轻战士，“这几天参与救援的官兵超过三千人，我哥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员。”
她又点开某段短视频，镜头里中年的退伍老兵正徒手搬运钢筋，“或者你也看到了，很多退役的老兵这次又被国家召回了。
但他们的救援工具和物资很少，基本都是自带工具、自掏腰包，连双像样的雨靴都舍不得换。
你可以直接支援一点儿！这比单独谢我哥更有意义。”
“你看他们，真正的善意从来不是流于表面的感谢，而是暴雨中撑起的千万把伞！”
有些精致的心意，在灾难面前显得太过轻盈。
茶雾袅袅中，林轻轻攥紧了裙摆。
夏天起身回屋抽出一本纪念册，内页夹着泛黄的报纸——98抗洪、汶川地震，每张照片里都有无数年轻的面孔在洪流与废墟中逆行。
“军人的职责，是守护万家灯火。”
她指尖抚过照片上某个模糊的军徽，“如果真的心怀感激，与其执着于某个人，不如看看这些更需要帮助的群体。”
估计对方也没料到夏天都给她堵回去了，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良久才继续开口说道：“好！”放下手里的茶杯就告辞离开了！
等人走后，江伊望着玄关处未干的水痕，忽然轻叹：“现在肯专程上门致谢的年轻人，倒显得格外难得了。”
夏天唇角扬起抹淡笑，有些不置可否，若真心存感恩，何必执着于“只谢一人”？
要知道哥哥所在的救援连队，每天在齐腰深的洪水中穿梭，日均救出三十余人。
若每个获救者都以感谢为名留下联系方式，这份职责反倒成了沉重的人情枷锁。
牌局在漫不经心的出牌声中草草收场，众人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
当夏天点开短视频平台时，首页突然跳出一抹熟悉的淡粉色身影。
林轻轻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垂在肩头，藕荷色连衣裙纤尘不染，正踮着脚将矿泉水瓶塞进救援人员布满血痕的手中。
镜头前整齐码放着三箱物资：一箱面包，一箱矿泉水，一箱火腿肠在镜头前码得整整齐齐，在泥泞的救援现场显得格外突兀。
她垂眸时，蝶翼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配文“尽绵薄之力”下的点赞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
“这时间选得真妙。”夏天看了下视频发布时间，10:58，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这个时间恰好卡在救援最吃紧的午间，战士们转移受困群众，连扒口盒饭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