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雁秋被掳,染血的发簪刺痛何济双眼。
> 他指尖蘸血写下一个“追”字,血光化箭直指城外乱葬岗。
> 众美心急如焚,慕容月一把扛起何济就往马车上冲。
> 柳如烟怀抱焦尾琴紧随其后,琴弦无风自动,清音驱散沿途阴霾。
> 乱葬岗枯骨磷火间,何济以“破”字诀撕开幻阵,露出被缚的沈雁秋。
> 青柳门主狞笑现身,利爪直取何济心脉。
> 千钧一发之际,马蹄声如雷霆碾碎夜幕。
> 萧临渊铁令高举,身后北境铁骑玄甲映月,刀锋寒光连成一片死亡之海。
> “伤他者,死!”
> 冰冷的三个字,宣告了青柳门的覆灭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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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蜜儿手中那枚染血的素银发簪,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何济眼底。簪身断裂处尖锐狰狞,凝固的暗红血迹刺目惊心,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沈雁秋身上那股清浅的墨香,此刻却被浓重的血腥味粗暴覆盖。
“雁秋姐姐…听雪轩里…好多血…” 唐蜜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脸煞白如纸,身体抖得几乎站不住。林青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自己脸色也是苍白一片,看向何济的眼神充满了惊惶。
“花弄影!”何济的声音瞬间冷冽如冰,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没有去接那发簪,目光如电般射向楼梯口。
一直如同冰冷雕塑的花弄影,空洞的眸子锁定着东南方向,毫无波澜的声音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冷硬:“东南。乱葬岗。速度很快。带着她的气息。”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浓重的死气和怨气。”
乱葬岗!青柳门!
顾清欢脸色剧变,猛地看向何济:“是他们!他们终于忍不住动手了!这是要拿沈姑娘要挟你!”
“找死!”慕容月凤眼瞬间燃起怒火,一拍桌子就要往外冲,“本少主这就去踏平那鬼地方!”
“月儿且慢!”楚晚晴狐狸眼中寒光一闪,伸手拦住慕容月,看向何济,“先生,救人要紧,但需防备陷阱!青柳门盘踞乱葬岗多年,必然布下重重邪阵!”
何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担忧。他上前一步,从唐蜜儿颤抖的手中轻轻取过那枚染血的发簪。指尖触碰到簪身冰冷与粘稠的血液,沈雁秋平日温婉浅笑、素手调琴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雁秋…”他低语一声,眼中却陡然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伸出食指,指尖精准地点在发簪断裂处最浓的那抹暗红上,沾起尚未完全干涸的血珠!
“先生?!”柳如烟惊呼一声,美眸中满是心疼。
何济置若罔闻。他闭上眼,心神瞬间沉入《测字玄机录》的玄奥境界,所有杂念被强行剥离,只余下对沈雁秋气息的绝对感知,以及对那冥冥中一丝联系的捕捉。指尖饱蘸沈雁秋的鲜血,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如电!指尖带着一股玄奥的韵律,在虚空中闪电般划过!
嗤——!
一个殷红刺目的“追”字,瞬间烙印在观星阁清冷的空气之中!这血字刚一成型,便发出嗡鸣震颤!血光暴涨,如同拥有生命般扭曲、拉长,化作一支尺许长的血色箭矢!箭头锐利无比,带着一股一往无前、锁定目标的决绝道韵,嗡鸣着指向东南方向——正是花弄影感知的方位,分毫不差!
“血字引路!先生好手段!”楚晚晴忍不住赞道,狐狸眼中异彩连连。云初雪冰蓝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讶异。
“走!”何济一声低喝,手持那枚染血发簪,转身就要下楼。
“等等我!”慕容月早已按捺不住,她动作快如闪电,几步抢到何济身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位飒爽的西域商会少主竟猛地弯下腰,一手揽住何济的腰,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娇叱一声:“起!”竟直接将何济打横抱了起来!如同扛起一袋最珍贵的金沙!
“月儿!你干什么!”何济猝不及防,整个人悬空,锦袍下摆都飘了起来,哭笑不得。
“你测字救人劳心费力!骑马太慢!坐我的‘追月’车去!”慕容月理直气壮,抱着何济就噔噔噔往楼下冲,动作矫健得像头捕猎的母豹子,丝毫不见吃力。她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吼:“青萝!蜜儿!带上你们最好的药!疏月!映雪!护好阵眼!顾阁主!楚狐狸!家里交给你们了!”
柳如烟反应极快,几乎在慕容月抱起何济的同时,她已抄起自己那张焦尾古琴,身形如穿花拂柳般轻盈跟上。“如烟以琴音助先生破邪!”她声音依旧温柔,但语气斩钉截铁。怀抱古琴,素手虚按琴弦,人未至,一股清越空灵的韵律已隐隐散开,如同无形的屏障,驱散着慕容月奔跑带起的疾风中所裹挟的阴冷气息。
“楼主!我们也…”林青萝焦急地看向楚晚晴。
楚晚晴迅速压下眼中的担忧,狐狸眼扫过阁内众人,瞬间恢复了听风楼主的冷静与掌控力:“青萝,蜜儿,立刻去药房,备足金疮药、清心散、回春丹!越多越好!疏月!你留下,守住映雪和观星阁,此处是‘心’字阵基,不容有失!顾阁主,楚某需借用天机阁在城东南的暗哨与传讯渠道!”
“自当配合!”顾清欢肃然应道,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递给楚晚晴。
“云圣女,”楚晚晴看向云初雪,“烦请圣女坐镇此地,以圣力守护阵基,防止宵小趁机作乱!”
云初雪微微颔首,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双手结印,一股纯净的冰寒圣力缓缓弥漫开来,将整个观星阁笼罩。江映雪空洞的目光转向东南方向,手指在画纸上飞快地移动,似乎在描绘着什么。
花弄影早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楼梯口,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杀气。
慕容别院外,一辆通体由黝黑沉铁木打造、镶嵌着繁复银纹、由四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踏雪驹”拉着的华丽马车早已备好。车厢宽大,内里铺着厚厚的雪白绒毯,点着安神的熏香,奢华舒适至极。
慕容月抱着何济,如同一阵旋风般冲到车前,脚尖一点,轻盈地跃入车厢,小心翼翼地将何济放在最柔软的靠垫上。动作看似粗豪,放下时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轻柔。
“月少主好臂力,”何济斜靠在软垫上,看着慕容月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英气勃勃的侧脸,促狭地眨眨眼,“这‘扛鼎之力’,济某佩服佩服。日后行走江湖,月少主肩上再扛座金山,想必也是轻而易举?”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贫嘴!”慕容月被他看得耳根发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顺手从旁边小几上拿起一块还冒着丝丝寒气的冰镇雪莲糕,不由分说地塞进何济嘴里,“吃你的!补充点力气!待会儿救雁秋,你这小身板别拖后腿!” 她语气凶巴巴,动作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柳如烟紧随其后上了车,在何济另一侧坐下。她将焦尾琴横放膝上,纤纤玉指轻轻搭上琴弦。她没有立刻弹奏,而是看向何济,美眸中含着化不开的柔情与担忧:“先生,雁秋妹妹她…”
“放心,”何济咽下清甜冰爽的糕点,握住柳如烟搭在琴弦上的微凉玉手,轻轻捏了捏,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雁秋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有月少主这‘金山’开路,有柳琴客的仙音护持,还有我何半字在,定把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他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发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裂的痕迹。
“追月”车在车夫一声清脆的鞭响中,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四匹踏雪驹四蹄翻飞,速度快得惊人,却异常平稳。车窗外,京城的繁华街景飞速倒退,渐渐被低矮破败的屋舍和荒芜的田野取代,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的泥土和草木灰烬混合的怪味。
柳如烟不再多言,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声清越如泉的琴音流淌而出,并非激烈的杀伐之曲,而是空灵舒缓的《清心普善咒》前奏。琴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涟漪荡漾开去,将车厢内外的焦躁、车窗外越来越浓的死寂阴冷感悄然驱散。何济原本紧绷的心神,在这琴音抚慰下,也奇异地平静了几分。
慕容月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象,眉头紧锁:“这鬼地方…青柳门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也就配躲在这种耗子洞里!”她转头看向何济手中那支依旧在虚空中悬浮、坚定指向东南的血色箭矢,“先生,你这血箭…靠谱吗?可别指错了路,害我们白跑一趟。”
“月少主这是怀疑我的专业水准?”何济挑眉,指尖轻轻一弹那血箭的箭尾。血箭嗡鸣一声,箭尖的红芒似乎更盛了几分,方向纹丝不动。“此箭以雁秋心血为引,以我测字道韵为骨,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天涯海角也寻得到。不信?月少主不妨打个赌?”
“赌就赌!”慕容月凤眼一扬,“要是找对了,本少主再送你一车西域火玉髓!要是错了…”
“要是错了,”何济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痞坏的笑意,“我就把自己赔给月少主,给你当一辈子算账先生,如何?保证帮你把西域商会的账目算得明明白白,一个铜板都不差。”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药草清香的男子气息。慕容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她猛地推开何济,羞恼道:“谁…谁稀罕你这无赖当账房!想得美!好好找你的路!” 她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口怦怦直跳。
柳如烟看着两人斗嘴,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指尖流淌的琴音也仿佛带上了几分轻快。
“追月”车在血色箭矢的指引下,冲入了一片更加死寂的荒原。这里几乎看不到人烟,只有大片枯死的蒿草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地势开始起伏,隐约可见远处黑黢黢的山影轮廓。空气中那股腐朽的味道越来越浓,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血色箭矢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嗡鸣声也变得急促!箭尖猛地向下沉去,指向不远处一片被低矮丘陵环绕的、弥漫着灰白色薄雾的洼地!
乱葬岗,到了!
马车在洼地边缘停下。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重尸臭和怨毒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让慕容月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眼前灰雾弥漫,视线受阻,只能隐约看到无数低矮的土包、散乱的白骨和飘忽不定、如同鬼火般的点点磷光。死寂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低沉的、非人的嘶嚎,让人头皮发麻。
“就是这里了!”何济眼神一凝,攥紧了发簪。柳如烟的琴音也变得低沉凝重,无形的音波如同水波般扩散开去,竭力抵御着那侵蚀心神的阴寒怨气。
花弄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旁,空洞的眸子望着那片灰雾,声音冰冷:“幻阵。很强。干扰感知。”她指向灰雾深处一个方向,“雁秋的气息,在里面。很弱。还有…一个很强的阴邪气息在移动。”
“幻阵?”慕容月冷哼一声,反手从车厢暗格里抽出一柄镶嵌着硕大蓝宝石、造型华丽却寒气逼人的弯刀,“管它什么阵,本少主一刀劈开它!”
“月少主且慢!”何济按住她持刀的手腕,触手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蛮力破阵,动静太大,恐伤及雁秋。看我的。”
他松开慕容月,一步踏出车厢。凛冽的阴风瞬间吹拂起他的锦袍和发丝。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前方那片诡异翻腾的灰雾。雾气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无数细小的、扭曲的怨念和阴气凝聚而成,隐隐构成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幻的“迷”字轮廓,散发着惑乱心神、吞噬感知的力量。
“哼,魑魅魍魉,班门弄斧!”何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并指如剑,指尖没有蘸血,而是凝聚起一丝精纯的心神之力,混合着怀中玉玺那缕古老金色能量透出的、虽微弱却至高无上的威压!
他对着那翻滚的灰雾,凌空疾书!指尖划过之处,金光璀璨!一个刚劲有力、带着无坚不摧、破除虚妄道韵的“破”字,瞬间在虚空中成型!
“天地玄机,万法归宗!虚妄幻境,给!我!破!”
随着他一声蕴含道韵的叱喝,那金光璀璨的“破”字如同陨星般,狠狠撞向灰雾构成的“迷”字核心!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破碎般的清脆裂响!那笼罩洼地的厚重灰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金色裂痕!下一刻,轰然溃散、崩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幻阵破除!洼地内的景象清晰地暴露在月光之下!
只见洼地中央,一片狼藉的坟茔之间,沈雁秋被数条漆黑的、布满诡异符文的锁链捆缚在一根半人高的残破石桩上!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迹,原本素雅的衣裙多处破损,左肩处更是被撕裂,露出雪白的肌肤和一道深可见骨、正汩汩冒着黑气的爪痕!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而在她身前不远处,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幽绿鬼火般眼睛的身影,正缓缓收回一只干枯如同鸟爪、指尖还滴落着沈雁秋鲜血的手!正是青柳门主!
“桀桀桀…”刺耳难听的怪笑声响起,青柳门主幽绿的目光锁定何济,充满了怨毒与贪婪,“何半字!你果然来了!好!好得很!交出玉玺!再自断心脉!本座便留这女娃一命!否则…”他那只鬼爪再次抬起,锋利的指甲对准了沈雁秋雪白的脖颈!黑气缭绕!
“雁秋!”柳如烟失声惊呼,琴音陡然一乱!
“狗贼!你敢!”慕容月目眦欲裂,弯刀蓝光大盛,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何济眼中杀意瞬间沸腾!他死死盯着青柳门主那只伸向沈雁秋脖颈的鬼爪,所有嬉笑怒骂、风流痞气尽数敛去,只剩下一种冰封万物的极寒!
“否则怎样?”何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如同万载玄冰下涌动的熔岩。
就在这千钧一发,青柳门主的鬼爪即将触及沈雁秋脖颈肌肤的瞬间——
轰隆隆隆……!!!
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由远及近!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地面!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地颤抖!洼地四周低矮的丘陵之上,无数碎石簌簌滚落!
青柳门主的怪笑戛然而止,幽绿鬼火般的瞳孔猛地一缩,惊疑不定地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北方!
何济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他看都没看北方,目光依旧锁定着青柳门主,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话音未落!
北方那连绵丘陵的脊线之上,一轮皎洁的明月背景中,陡然出现了一条森冷、厚重、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那不是潮水!那是——
铁骑!
清一色的玄铁重甲覆盖全身,只露出冰冷无情的眼睛!坐下战马同样披挂着重甲,高大雄健,喷吐着灼热的白气!如同钢铁铸造的洪流!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尽头!最前方,一杆玄色大纛迎风猎猎!旗面上,一只展翅欲飞、由银线绣成的寒鸦图腾,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死亡光泽!
大纛之下,一道身影端坐于一匹神骏异常、通体乌黑的战马之上!墨色劲装,怀抱冰冷的铁琴,脸上戴着遮掩喉结的薄纱。身姿挺拔如标枪,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铁血杀伐之气!正是萧临渊!
她右手高高举起!手中紧握着一枚巴掌大小、形制古朴、散发着幽幽寒光的玄铁令牌——北境军最高调兵符,寒鸦令!
“北境铁骑!”青柳门主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骇嘶吼,那只伸向沈雁秋的鬼爪僵在半空,幽绿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他盘踞京城多年,深知这支军队的可怕!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雄师!绝非他手下那些装神弄鬼的乌合之众可比!
萧临渊冰冷的眸子,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穿透数百步的距离,精准地钉在青柳门主身上。她高举寒鸦令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挥!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然而,在这死寂之中,那无边无际的玄甲铁骑,如同一整块移动的钢铁大陆,开始向下倾斜!速度由慢到快!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大地,发出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最终汇聚成一片毁灭一切的恐怖雷鸣!
轰!轰!轰隆隆——!!!
大地在哀鸣!空气在颤抖!钢铁的洪流卷起漫天尘土,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朝着洼地中央,朝着那渺小如同蝼蚁般的青柳门主,轰然倾泻而下!月光下,无数柄出鞘的长刀,反射出连成一片、足以刺瞎人眼的死亡寒光!
萧临渊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穿透震耳欲聋的铁蹄轰鸣,清晰地送进洼地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只有三个字,却重逾万钧,宣告着最终的审判:
“伤他者,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青柳门主的心头。他望着那如同黑色山洪般倾泻而下的钢铁洪流,望着那无边无际、在月光下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刀锋之林,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不——!”他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尖啸,那只僵在半空的鬼爪猛地收回,不再试图去抓沈雁秋,而是双手急速结印!周身黑气疯狂涌动,试图施展最恶毒的遁法逃离!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钢铁洪流的最前端,如同巨浪拍击礁石,瞬间将他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无数马蹄践踏而过!无数刀锋斩落!没有激烈的碰撞声,只有沉闷的骨肉碎裂和甲胄摩擦的刺耳声响,以及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戛然而止的惨嚎!一代邪门魁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连一丝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做出,便被彻底碾碎、淹没!
铁骑洪流在碾过青柳门主之后,如同拥有灵性般,以精妙绝伦的骑术在洼地中央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如同黑色的潮水向两侧分开,精准地避开了被捆缚在石桩上的沈雁秋!马蹄带起的劲风,吹拂起沈雁秋散乱的发丝和染血的衣襟。
何济在萧临渊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慕容月只觉眼前一花,何济的身影已掠过数十步距离,冲到了石桩前。
“雁秋!”何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着锐利的金芒,嗤嗤几声,轻易斩断了那些缠绕着沈雁秋、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符文锁链。
失去束缚的沈雁秋软软地向后倒去,被何济稳稳地接入怀中。入手冰凉,气息微弱,肩头那道深可见骨、黑气缭绕的爪痕触目惊心。
“先生…”沈雁秋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气息,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眼神涣散而痛苦,嘴唇翕动,声音细若游丝,“…门主…他…前朝…余孽…顾…顾阁主…危…”
话未说完,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雁秋!”柳如烟和慕容月也已赶到近前,看到沈雁秋的惨状,都是花容失色。
何济眼神一沉,迅速探上她的脉搏,同时另一只手已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针囊。数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瞬间出现在他指间,快如闪电般刺入沈雁秋心口、肩颈几处要穴!金针微颤,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一丝丝精纯的生机顺着金针渡入她体内,暂时护住她微弱的心脉,肩头伤口处那不断蔓延的黑气也似乎被暂时压制住。
“生机微弱!邪毒入体!青萝!蜜儿!”何济头也不回地厉喝。
“来了!”林青萝和唐蜜儿抱着药箱,在花弄影的护卫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汗水。
就在这时,那碾碎了青柳门主的钢铁洪流已然完成了分流合围。如同两道黑色的铁壁,将洼地中央这片区域严密地拱卫起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战马粗重的喘息和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钢铁的冰冷气息。
萧临渊策动那匹神骏的乌骓马,越众而出,如同巡视战场的女战神,缓缓来到何济等人面前。她怀抱铁琴,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何济抱在怀中、昏迷不醒的沈雁秋,寒星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目光随即落在何济身上,清冷的声音响起:
“要隘已守。贼首伏诛。外围青柳余孽,清理中。”
言简意赅,汇报战果。仿佛刚才那碾碎一切的钢铁冲锋,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务。
何济抬起头,看着马背上那道墨色身影。月光勾勒出她英挺的轮廓,薄纱遮掩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在冰冷的铁甲衬托下,显得格外深邃,倒映着怀中沈雁秋苍白的面容,也倒映着他自己沉凝的脸。
“多谢。”何济声音低沉真挚。
萧临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沈雁秋肩头那狰狞的伤口和缭绕的黑气,沉默了一下,又补充了两个字:“速救。” 依旧是清冷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先生!雁秋姐姐怎么样?”唐蜜儿带着哭腔扑到跟前,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
林青萝也蹲下身,熟练地检查沈雁秋的伤口,秀眉紧锁:“好霸道的阴邪之毒!正在侵蚀心脉!需立刻清创拔毒!蜜儿,快拿‘玉髓清心散’和‘金蚕续命膏’!还有银刀、烈酒、纱布!”
慕容月看着何济小心翼翼抱着沈雁秋的样子,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心头莫名地涌起一股酸涩。她撇撇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沈雁秋那惨白的脸和可怖的伤口,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握着弯刀的手指却微微发白。
柳如烟抱着焦尾琴,站在一旁,看着何济专注施救的侧脸,看着他指间金针流转的光芒,美眸中满是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温柔支持。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拨动琴弦,发出几个极低微、却异常柔和安神的音符。
花弄影如同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到稍远一些的阴影里,空洞的眸子扫视着四周被铁骑拱卫的坟茔,保持着最高警戒。
何济将沈雁秋轻轻平放在林青萝迅速铺好的干净布帛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澄澈,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这个需要救治的生命。他指尖金芒流转,如同穿花蝴蝶般在沈雁秋肩头伤口附近连点数下,暂时封住毒气扩散的要穴。同时沉声道:“青萝,清创!蜜儿,准备拔毒药散!银刀给我!”
他接过林青萝递来的、用烈酒仔细擦拭过的锋利小银刀,刀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他的动作稳定、精准、没有丝毫犹豫,刀锋划过沈雁秋肩头被毒素侵染、呈现诡异紫黑色的皮肉,精准地剔除腐坏的组织,露出新鲜的血肉,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竟将血腥的清创过程展现出一种近乎艺术的流畅感!
“嘶…”慕容月看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扭过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瞥一眼何济那专注到发光的侧脸。柳如烟则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口中无声地念诵着什么,指尖的琴音更加柔和。
污血和腐肉被迅速清理。何济放下银刀,唐蜜儿立刻将调配好的、散发着清凉药香的“玉髓清心散”药粉均匀地洒在新鲜创面上。药粉接触到血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一股股带着腥臭味的黑气被强行逼出!林青萝立刻用浸透烈酒的纱布,小心地将溢出的黑血擦拭干净。
“金蚕续命膏!”何济伸手。唐蜜儿赶紧递上一个碧玉小盒,里面是金灿灿、如同流动黄金般的粘稠药膏。何济用银勺挑起药膏,动作轻柔而稳定地涂抹在清理干净的伤口上。那药膏似乎带着强大的生机,甫一接触皮肉,便迅速渗入,伤口边缘肉眼可见地开始收缩,鲜红的肉芽微微蠕动。
看着沈雁秋肩头的黑气被药力一点点逼退消散,呼吸虽然微弱却渐渐平稳下来,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何济也松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想擦,一只温软的手帕已带着熟悉的清雅香气,轻柔地印上了他的额头。
是柳如烟。她不知何时已放下琴,跪坐在何济身侧,用丝帕为他细细擦拭汗水,美眸中盛满了心疼:“先生,辛苦了。”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何济心中一暖,侧头对她露出一个疲惫却温暖的笑容:“无妨。雁秋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哼!算她命大!”慕容月酸溜溜的声音传来,她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柳如烟给何济擦汗的亲密样子,再看看何济对柳如烟露出的笑容,心里那股酸涩更浓了,“某些人刚才抱得可紧了,现在又擦汗擦得这么殷勤…”
何济闻言,抬眼看向慕容月,见她凤眼圆睁,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不由得失笑。他故意叹了口气,用一种夸张的疲惫口吻道:“是啊,刚才救人心切,一路被月少主扛着颠簸过来,又惊又吓,现在真是腰酸背痛,手也抬不起来了…柳琴客,劳烦你再帮我捏捏肩膀?”
“你!”慕容月气得跺脚,指着何济,“你这无赖!本少主好心好意扛你过来,你还嫌颠簸?!早知道把你扔半路上喂狼!”
“哎呀,月少主息怒,”何济眨眨眼,一脸无辜,“我这不是…体力透支了嘛。月少主神力无双,刚才那一下‘公主抱’,着实让济某印象深刻,回味无穷啊!要不…月少主再辛苦一下,把我也抱回去?这次我保证不嫌颠!”
“何!济!”慕容月俏脸通红,羞愤交加,手中的弯刀蓝光乱闪,恨不得扑上去砍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
柳如烟看着两人斗嘴,掩唇轻笑,当真伸出纤纤玉指,力道适中地为何济揉捏起肩膀来。
萧临渊端坐马背之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冰冷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怀中的铁琴也沉默着。她看着何济在鬼门关抢回沈雁秋后,又恢复了那副嬉笑怒骂、游刃有余的痞帅模样,看着他与柳如烟的温情脉脉,与慕容月的打情骂俏。寒星般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波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薄纱之下,无人知晓她的表情。她只是默默地调转马头,对着身后肃立的钢铁洪流,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寒鸦令。
无声的指令下达。拱卫在四周的铁骑,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整齐有序地调整阵列,将洼地中央这片区域更加严密地拱卫起来,如同筑起一道钢铁长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危险与窥探。铁蹄轻踏,甲叶轻响,在这死寂的乱葬岗中,构成一曲冰冷而肃杀的守护乐章。
何济享受着柳如烟温柔的按摩,逗弄着气鼓鼓的慕容月,目光却越过她们,落在怀中依旧昏迷、但气息已趋于平稳的沈雁秋脸上。她昏迷前那句断断续续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头。
“…门主…他…前朝…余孽…顾…顾阁主…危…”
前朝余孽?青柳门主背后,还牵扯着前朝?顾清欢有危险?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马背上那道即将离去的墨色身影。
“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