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给磐石工坊的窗棂镶上金边,空气里还飘着新出炉点心的暖香,鹿玖就拎着个印着卡通小熊的塑料袋回来了。
“小磊!苏青!开工了!”鹿玖招呼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仓库深处那片磐石地垫。李如玉已如往常般盘膝静坐,晨曦勾勒着她沉静的轮廓。
“哥,啥好东西?”王小磊好奇地凑过来,鼻子像小狗一样嗅着塑料袋里飘出的甜香。
鹿玖没理他,径直走到地垫旁,从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胖乎乎的透明塑料杯。杯壁沁着细密的水珠,里面是浓醇的焦糖色液体,沉浮着密密麻麻、圆润饱满的黑色珍珠,顶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奶白色奶盖。
“李老师,”鹿玖的声音放得比平时更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这是昨天您问的那个……珍珠奶茶。刚做好的,全糖,少冰,双份珍珠。您……尝尝?”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王小磊和苏青在操作台那边伸长了脖子,屏住了呼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女帝陛下喝奶茶?!这画面太美不敢想!
李如玉缓缓睁开凤眸。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个色彩缤纷、冒着凉气的杯子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探究。她没说话,只是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冰冷的杯壁。
鹿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下意识地瞄向她颈侧锁骨的位置,期待那温润的青玉髓光华会否因这新奇的现代甜品而有所反应。
然而,那片肌肤依旧光滑平静,毫无波澜。
李如玉收回手指,指尖沾了一滴冰凉的水珠。她将那滴水珠凑近鼻端,极其细微地嗅了一下,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随即,她的目光穿透杯壁,锁定了那些沉浮的黑色珍珠。她伸出手指,隔着塑料杯壁,极其精准地、轻轻点了一下其中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就在她指尖隔空触及珍珠的刹那!
鹿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凝练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从李如玉指尖扩散开来,扫过整杯奶茶!那波动快如闪电,一闪即逝!
李如玉收回了手,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鹿玖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嫌弃?
“木薯粉裹黑糖,外韧内软糯,名曰‘珍珠’,取其形似。奶为牛乳所制,混以茶汤与蔗糖,滋味甜腻驳杂。”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念一份枯燥的食材报告,“此物性凉,久服易滞脾胃之气。其中糖分过甚,于经脉气血,无益反损。”
噗!
操作台那边传来王小磊强行憋住又没憋住的笑声。
苏青赶紧捂住他的嘴,自己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鹿玖嘴角抽搐,内心疯狂吐槽:我的女帝陛下!您这是用内力扫描了一遍奶茶成分表吗?还带健康风险评估报告的?!这嫌弃简直溢出屏幕了!
但就在他以为这杯斥巨资(双份珍珠加钱!)买来的奶茶要惨遭女帝“打入冷宫”时,李如玉却再次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吸管插了进去。
鹿玖:“???”
王小磊、苏青:“!!!”
在三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李如玉姿态依旧优雅清冷,微微低头,红唇轻启,含住了吸管。
滋溜——
一声极其轻微的吸吮声,在安静的工坊里显得格外清晰。
只见那颗被女帝“意念扫描”过的黑色珍珠,顺从地沿着吸管滑入她口中。她细嚼慢咽,动作依旧带着皇家的矜持,但那微微眯起的凤眸,和喉间极其细微的吞咽动作,却暴露了某种……品鉴?
滋溜——滋溜——
她又吸了几口,嚼了几颗珍珠。
整个工坊落针可闻,只剩下女帝陛下优雅“嗦”奶茶的声音。
鹿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这……这是真香了?还是……单纯的研究精神?
李如玉放下杯子,杯里的奶茶和珍珠肉眼可见地下去了一小半。她拿出丝帕,极其优雅地沾了沾唇角,仿佛刚才只是品了一口清茶。
“滋味尚可,新奇有余。”她给出了最终评语,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块普通的绿豆糕,“然终是俗物,不及‘青玉贡香’清雅温润。”说完,她不再看那杯奶茶,重新阖上眼帘,仿佛刚才那个优雅“嗦”珍珠的人不是她。
鹿玖看着那杯被女帝“宠幸”过的奶茶,又看看她恢复古井无波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嫌弃是真嫌弃,喝也是真喝了……女帝陛下的心思,果然比奶茶里的珍珠还难琢磨!
就在这时,鹿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市武术协会副会长陈国栋打来的。
“喂,陈会长?”
“鹿老师!好消息啊!”陈国栋的声音透着兴奋,“上周您教的磐石桩,反响太好了!好几个会员都说站完浑身舒坦,腰不酸腿不疼了!他们强烈要求加课!您看……这周末能不能再安排一次?时间您定!报酬好说!”
鹿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李如玉,心中了然。这加课的热情,恐怕一大半是冲着那位未曾露面的“高人”来的吧?
“行,陈会长,周末下午两点吧。”鹿玖爽快答应。教课既能巩固自身所学,又能多赚一份收入,还能……观察一下这位陈会长的深浅,何乐而不为?
挂了电话,王小磊凑了过来,眼睛贼亮:“哥!哥!你看李老师都‘出圈’喝奶茶了!咱工坊热度还在呢!要不……咱也整个直播?就直播咱做点心!让李老师偶尔露个脸,当个镇店之宝!那流量,不得哗哗的!”他越说越兴奋,仿佛看到了钞票在飞。
“直播?”鹿玖还没说话,苏青先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摇头,“小磊,你忘了面粉袋里那玩意儿了?现在暗处还有人盯着呢!把李老师放网上?那不是把靶子竖给所有人看吗?太危险了!”
一句话,像盆冷水浇醒了王小磊。他缩了缩脖子,想起那个湿漉漉的追踪器,顿时蔫了:“也是哈……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鹿玖赞许地看了苏青一眼。这小子,关键时刻脑子清醒。他拍了拍王小磊的肩膀:“直播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点心做好,把该防的人防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鹿玖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离开工坊,准备回租住的小屋。他特意绕了点路,想顺便去趟便利店买点日用品。
工坊所在的区域是老城区,小巷交错,路灯昏暗。鹿玖拎着个购物袋,刚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脚步便微微一顿。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后颈。
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右臂自然垂在身侧,肌肉却已悄然绷紧,意念沉凝。白天在武馆教课时那种沉稳平和的气息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警觉。他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捕捉着身后细微的动静——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缀着。
五米……三米……
就在那脚步声贴近到身后一米左右,一股带着汗味和烟味的劲风猛然从右侧袭来!一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掌,又快又狠,带着擒拿的架势,直抓鹿玖右肩肩井穴!角度刁钻,显然是练家子!
来了!鹿玖心中警铃大作,但并未慌乱。他没有选择硬碰硬地格挡或闪避,而是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李如玉昨夜那“青玉丝”的教导——**观其势,感其微,引其力,顺势而导!**
就在那手掌即将抓实肩头的瞬间!
鹿玖的右肩极其微小地向后一缩,卸去部分抓力,同时右臂如同灵蛇出洞,并未发力硬抗,而是手腕一旋,五指舒张,带着一种极其柔韧的黏劲,精准地搭在了对方抓来的手腕尺骨位置!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柳枝!
这正是他苦练的“青玉丝”雏形——**搭手引劲**!
一股刚猛的力量瞬间从对方手腕传来!鹿玖闷哼一声,感觉右臂经脉如同被重锤敲击,剧痛传来!他毕竟初学乍练,力量和经验都远逊于对方!
然而,就在这剧痛袭来的同时,鹿玖强忍着不适,意念瞬间凝聚于指尖搭住的那一点!他没有硬顶,而是顺着那股抓擒的力道,如同引导失控的水流,手腕极其精妙地向外、向下,画了一个微小的圆弧!
**引!**
对方这志在必得的一抓,力道被鹿玖这轻柔却精准的“一引”,瞬间带偏了方向!原本抓向肩井穴的手掌,擦着鹿玖的肩头滑了过去,五指狠狠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噗嗤!
坚硬的墙灰被抓下几块!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鹿玖有这一手,身体被自己带偏的力道扯得一个趔趄,露出了瞬间的破绽!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好机会!鹿玖强忍右臂剧痛,左拳下意识就要挥出反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声比呼吸还轻的破空声,如同冰针刺破夜幕!
一道肉眼难辨的微光,快如疾电,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无比地打在偷袭者因趔趄而暴露的右腿膝弯外侧的**委中穴**上!
“呃啊!”
偷袭者如遭电击,右腿瞬间一麻,酸软无力,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巷子深处更黑暗的方向!
鹿玖的拳头僵在半空,也霍然转头!
只见巷子尽头的阴影里,一道月白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矗立。李如玉负手而立,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眼神淡漠如冰,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扰人的飞虫。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
“宵小鼠辈,也敢窥伺磐石?”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流淌,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那偷袭者对上李如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浑身剧震,脸上的惊骇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他再也顾不得腿麻,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冲进另一条黑暗的岔路,狼狈逃窜,转眼消失不见。
小巷里,只剩下鹿玖粗重的喘息,和那跪地处留下的一小片被抓碎的墙灰。
李如玉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同披着一层银纱。她走到鹿玖面前,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明显不适的右臂上。
“引劲尚可,根基太虚。”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搭手之际,磐石心未定,气息已浮。若对手劲力再强三分,汝臂已折。”
鹿玖看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右臂,又看看地上被抓碎的墙灰,最后望向李如玉那在月光下清冷得不似凡人的面容。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从额角渗出。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交锋,若非女帝及时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后怕,对着李如玉郑重抱拳:“多谢李老师出手相救!弟子……学艺不精,让您失望了。”
李如玉的目光在他抱拳的姿势上停留了一瞬,没再说什么。她微微侧头,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鹿玖手中购物袋里露出的半截……新买的奶茶吸管包装?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转过身,月白的衣袂在夜风中轻扬。
“归。”
清冷的一个字落下,她已迈步,向着工坊的方向走去,步履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苍蝇。
鹿玖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疼痛的右臂和袋子里那根吸管。巷子里的寒意尚未散去,心头的震撼和女帝那清冷的背影交织在一起。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磐石工坊外的暗影,显然并未消散。而女帝陛下对现代“俗物”那矛盾的态度——一边嫌弃点评,一边又悄悄吸溜了半杯奶茶——成了这紧张夜晚里,唯一一抹带着烟火气的、令人莞尔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