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瘫在地上,像一滩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烂泥。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战术地图上的一个红点。
“城郊……废弃核电站。”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净土’的广播源,就在那里。”
下一秒,张帆四人的身影从深海基地消失。
锈迹斑斑的冷却塔,像两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荒野之上。一股不详的低频嗡鸣,穿透了空气,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髓。
“这地方的能量场很奇怪。”朱淋清捂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秀眉紧蹙,“不是混沌,也不是寂灭。更像是……某种秩序的变体。”
苏曼琪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扫描到电站内部有三百多个生命信号,但他们的生命体征……是普通人。”
“普通人?”烈风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普通人搞这些事?”
“被感染的普通人。”朱淋清做出了判断,“他们被‘建筑师’遗留的秩序程序感染了,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觉醒者,所有失控的情绪,都是需要被格式化的病毒。”
“一群疯子!”烈风再也按捺不住,他现在只想找个东西狠狠揍一顿,“我去把那该死的广播喇叭给拆了!”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一道灰色流光,直接撞向核电站布满裂纹的混凝土外墙。
“烈风!”朱淋清的警告慢了一步。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爆炸。烈风的身影在接触墙壁的瞬间,像是投入水中的墨滴,毫无阻碍地融入了进去。
紧接着,核电站内部,一股狂暴的灰色风暴,轰然炸开!
“糟了!”朱淋清脸色一变,“是概念陷阱!”
烈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熟悉的街景,东海市的街头。但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灰色的混沌之力正在不受控制地逸散。
“不……”他想收回力量,但那些能量像有了自己的意志,疯狂地向外扩张。
街角的咖啡店玻璃窗,在他目光注视下,无声地化为齑粉。远处的高楼,在他溢出的能量风暴触及下,从顶部开始层层剥落,如同沙堡。
他看到了千刃。千刃正用刀鞘格挡一块坠落的建筑碎片,碎片却绕过刀鞘,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千刃难以置信地低头,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又看到了朱淋清。她正试图用秩序之力构筑屏障,但那面赤金色的火墙,被他的灰色风暴一吹,瞬间熄灭。风暴的余波扫过,她喷出一口金色的血,倒了下去。
“不!不是我!”烈风痛苦地咆哮,他想逃,想躲开。
可他的每一次移动,都掀起更巨大的破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队友,在他“失控”的力量下,一个个倒下。
“我是个怪物……”
“我只会带来毁灭……”
这个念头,像一颗黑色的太阳,在他意识中轰然炸开。
“啊——!”
现实中,核电站的反应堆大厅,烈风抱着头,跪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体内的混沌风暴彻底失控,不再是灰色的气流,而是变成了夹杂着漆黑裂痕的毁灭龙卷,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金属墙壁被撕裂,地板被掀开,无数仪器设备被卷入风暴,瞬间碾成金属碎屑。
“他被自己的恐惧吞噬了!”朱淋清咬着牙,单手撑起一面秩序火墙,艰难地抵挡着风暴的冲击,“这陷阱放大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害怕失控伤害我们!”
千刃的身影在风暴边缘闪烁,每一次出刀,都精准地斩在风暴最薄弱的节点上,试图延缓它的扩张。但风暴的核心是烈风本人,斩断的节点又会立刻重生。
“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耗死的!”
“我来。”
张帆平静的声音响起。他一步踏出,直接走进了那片足以撕裂钢铁的毁灭风暴。
风暴中的漆黑裂痕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他涌来。但它们在靠近张帆身体半米的位置,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自动分流。
张帆走到烈风面前,伸出手,按住了他颤抖的肩膀。
烈风猛地抬头,双眼已经完全被漆黑的寂灭气息吞噬。他看到张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体内的风暴汇聚成一柄利刃,朝着张帆的心脏刺去!
张帆没有躲。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烈风的眼睛。
那柄由纯粹混沌构筑的利刃,在即将触碰到张帆胸口时,寸寸消解,重新化作温顺的气流。
“你害怕的,不是你的力量。”张帆的声音,直接在烈风的灵魂深处响起,“你害怕的,是失去我们。”
烈风身体剧烈一震,眼中的漆黑飞速褪去。
“但你忘了。”张帆的左眼,是包容一切的深灰。他的右眼,是孕育万物的璀璨金芒。“你的背后,站着我们。”
张帆的手指,从烈风的肩膀,轻轻滑到他的手腕。一股介于生与灭之间的奇特力量,注入烈风体内。
“医者,当清创。”
烈风感觉自己与那个“恐惧幻觉”之间的概念连接,被一股更霸道的力量,强行剪断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瘫坐在地。
“我……”
“我去处理病根。”千刃的声音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狂暴的风暴中心,站在了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球形装置前。装置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球形装置的顶端,悬浮着一枚暗紫色的、不断扭曲的符文。正是它,在向整个地球广播着恐惧。
“赛费罗斯的垃圾。”千刃的刀,出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无形的“理”,从刀尖延伸出去,轻轻点在那枚暗紫色符文的核心。
“咔嚓。”
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整座核电站的嗡鸣,戛然而止。
“干得漂亮!”通讯器里传来苏曼琪的声音。
但千刃没有收刀。他依旧保持着出刀的姿势,眼神凝重地看着前方。
大厅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正是这个组织的首领,代号“守卫者”。
“精彩的‘手术’。”守卫者扶了扶眼镜,微笑着鼓掌,“可惜,你们的诊断,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们不是被感染,我们是自愿的。”
他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变得狂热而扭曲。
“混乱,本身就是一种病毒!而恐惧,是最好的抗生素!只有在极致的恐惧中,生命才会抛弃所有多余的杂念,回归最纯粹的‘求生’秩序!”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变得如同岩石般灰白。一道道暗紫色的寂灭符文,从他的皮肤下浮现出来,爬满全身。
“你们破坏了广播,没关系。”
守卫者的声音变得嘶哑而宏大,仿佛来自另一个存在。
“赛费罗斯大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现在,我将亲自成为恐惧的源头!”
他猛地抬起手,对准千刃。一股纯粹的、代表着“终结”的暗紫色能量洪流,喷涌而出!所过之处,空气、光线,甚至空间本身,都在无声地分解、消失!
千刃瞳孔一缩。他横刀于胸,将自己全部的“理”,灌注于刀身之上。
刀锋与洪流碰撞。
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极致的虚无在两人之间扩散。千刃脚下的地面,瞬间被抹去,他整个人凭空悬浮着,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他的“理”,在更纯粹的“寂灭”面前,被压制了。
就在这时,张帆的身影,出现在守卫者的身后。
“你的诊断,也错了。”
张帆的声音很轻。
“你不是源头,你只是个被污染的培养皿。”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按向守卫者的后心。
守卫者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连同周围的时空,都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定格了。
张帆的手,没有触碰到守卫者的身体。
他只是从守卫者的概念层面,像从一幅画上揭下一层透明胶片一样,硬生生将那股属于赛费罗斯的残存意识,“剥离”了出来。
那是一团不断挣扎、嘶吼的暗紫色光影。
“还没完……”光影发出最后的诅咒。
张帆没有理会它。他左手手心,那片代表终结的灰色漩涡,缓缓张开。
他没有消灭这团意识。
而是像医生保存一份珍贵的病毒样本一样,将它吸入其中,彻底封存。
守卫者身上的符文褪去,身体软倒在地,恢复了普通人的模样。
笼罩在地球上空的意识潮汐,如同退潮的海水,开始缓缓平息。
张帆看着自己胸口那枚恢复了平静的四色烙印,轻声自语。
“手术还没结束。”
“只是拿到了最关键的一份活体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