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这套承载了王福海半辈子心血的老房子里,空气中飘浮着细密的灰尘。
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几道长长的光柱,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与王敢父母那复杂又怀念的神情不同,栾小小此刻表现得像个好奇宝宝。
她拉着王敢的手,兴奋地在每个房间里转来转去,像是开启了一场有趣的“寻宝”之旅。
“老公,这里就是你小时候住的房间吗?看起来好小哦。”
王敢无聊的跟了进来,这个房间他住了很多年。
冬冷夏热,还没空调!
当时家里只装了一个空调,装在主卧也就是父母的房间。
老两口的理由是,小孩子空调吹多了容易得病。
不过王敢觉得是舍不得,家里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也没多少钱。
“哇!你看你看!这个墙上还有你量身高的刻度线呢!最高的一条,都快到我下巴了,你那时候就长这么高啦?”
她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眼眸里闪烁着的全是对王敢过去的好奇。
看到墙角一个空荡荡的书架,她又露出了无比惋惜的表情。
“哎呀,真可惜,你小时候的照片肯定都跟着搬走了。不然真想看看你穿开裆裤的样子呢。”
“好多没搬走,大概被卖废品卖掉了吧。”
“啊?那太可惜了。”
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既满足了一个女孩对男友过去的好奇心,也巧妙的向王敢的父母,展现着自己想要彻底融入这个家庭的姿态。
然而,与她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敢自始至终的淡漠。
他对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留恋,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有什么可惜的?”
“当时混不下去了,要逃难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哎,都是回忆啊,美好的瞬间呀。”
面对栾小小的惋惜,他耸了耸肩,极其无所谓的说道:
“都是些破烂玩意儿,丢了就丢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要向前看,老盯着过去那点破事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既是说给栾小小听的,更是说给他身后那对还沉浸在回忆中的父母听的。
他想用这种方式,清晰的表达自己与过去彻底切割的心态。
王福海和陆桂萍闻言,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们沉默的抚摸着屋里那些熟悉的角落,一张老旧的沙发,一个掉漆的柜子……
这里,承载了他们半辈子的奋斗、争吵和回忆。
儿子说的道理他们都懂,但真要放下,又谈何容易。
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的王福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他走到还陪在一旁的朱行长面前,语气坚决的说道:
“朱行长,这套房子的钱,我来付。”
“多少钱,你直接从我这张卡里划吧。”
他不想再占儿子的便宜。
更不想占别人的便宜,这帮人现在上杆子送好处来,只想从儿子那获取的更多。
这栋房子是他作为男人、作为父亲,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心结。
他要亲手,把它买回来。
“哎哟,王老哥,您这是干什么!不用不用!我们都已经……”朱行长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但当他看到王福海冷漠的眼睛时,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老父亲的坚持。
又看了看刘县长,见对方点头后。
朱飙是个聪明人,立刻识趣的报出了一个远低于市场价的“成本价”。
“滴——”
伴随着poS机清脆的响声,王福海卡里刚从火锅店赚来的大部分利润,一次性被划得干干净净。
账户虽然瞬间清空了,但他整个人却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如释重负,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眼看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刘县长等人也知道,是时候该告辞了。
他满脸笑容的走到王敢面前,客气地说道:“王少,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一家人团聚休假了。
后续项目上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我24小时开机!”
王敢点了点头,说道:“行,刘县长你们也辛苦了。
后面的具体事务,你们直接和周兴杰对接就行,他可以全权代表我。”
“好的好的!没问题!”
刘县长脸上笑嘻嘻的连声应承,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废话!我要是不用看你的意见,让你开心!
需要这么上杆子跑前跑后,又是送房子又是陪笑脸,把事情给你办得这么妥帖吗?
你以为我这二把手这么没牌面的吗?
……
一行人离开老房子,回到了县城翡翠江南那栋灯火辉煌的别墅。
一进门,陆桂萍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她再也不用顾及丈夫那点可怜的面子,开始火力全开的大声夸耀起来。
她一屁股坐在客厅那张比她家商品房卧室还大的沙发上,指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灯,对王福海说道:
“老王,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才叫人住的地方!”
“你那套住了半辈子的破房子,跟这儿一比,简直就是个狗窝!”
“奋斗了半辈子,赚的那点钱,还不如我儿子手指头动一动。你说你,这大半辈子是不是白活了?”
王福海此刻正是与有荣焉的时候,非但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听着老婆的数落,还不住的点头附和。
“是是是,老婆你说的都对!还是我儿子有本事!我这辈子,干过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个好儿子!”
一家人围坐在丰盛的餐桌前,气氛温馨而又热闹。
顶级的厨师团队,将晚餐准备的如同艺术品一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直表现得乖巧懂事的栾小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却突然开口说道:
“叔叔,阿姨,敢哥……我……我明天,想回家过年了。”
这话一出,热闹的气氛顿时一静。
陆桂萍第一个就急了,她放下筷子,一把拉住栾小小的手,真心实意的开始挽留。
“哎呀!好孩子,怎么突然就要走了?这不马上就过年了吗?”
“就在阿姨家过年嘛!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阿姨给你包个天底下最大的红包!”
她的热情和真诚,让本就有些不舍的栾小小,都产生了一丝强烈的动摇。
说实话,她真想留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王敢,开口了。
他给栾小小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清蒸鳕鱼,打了个圆场。
“让她回去吧。”
“大过年的,是该回去陪陪自己的爸妈。”
他转过头,看着栾小小那双有些犹豫的美眸,继续道:
“没事,不用急着回来。等过完年开学了,我们在秣陵有的是时间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