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中所有角色都已经成年,无不良引导,读者看到的与现实常识不一致的一律做平行世界处理)
纤色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她一直不愿意去深想、不愿意去承认的那个潜意识的动机,被凤昔如此直接、如此精准地剥开,赤裸裸地暴露在灯光下!
——不是的!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尖叫!
每一个细节,都在偏离“完美陷阱”的轨道,都在留下一个又一个拙劣的、欲盖弥彰的破绽!
她不是在精心编织陷阱。
她是在漏洞百出地、绝望地……发出求救信号!
她潜意识里,无比渴望谷云能看穿!能察觉到不对劲!
能皱着眉头,带着他那惯有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洞察力,质问她:“纤色,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不像你!桃染到底怎么了?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只要他问!只要他主动问一句!她就有理由,就有勇气,把那颗包裹着蜜糖的毒药砸碎!
把里面肮脏的、不堪的真相倾倒出来!把选择权交还给他!哪怕代价是她自己万劫不复,哪怕会彻底摧毁桃染,哪怕会让他陷入痛苦……也好过他懵然无知地踏入这个由谎言和胁迫构筑的泥沼!
她不是想要占有。
她是想……被阻止!被拆穿!被拯救……也拯救他!
这个认知,如同汹涌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纤色所有的伪装和防线。
她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紧握的茶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混入那琥珀色的茶汤中。
“呜……”纤色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羞耻、巨大释然和更深绝望的哭泣。为自己卑劣的手段,为自己潜藏的求救,也为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被“主动发现”的可能性。
凤昔静静地看着纤色崩溃哭泣。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出言打扰。
她只是默默地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放在纤色手边。那双温婉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纤色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的线索和反应,已经足够她拼凑出那个令人心惊又心痛的真相轮廓。
那个“机会”,那个“荒唐的方法”,那个“卑劣”的手段,那个“想靠近的人”……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名字,和那个她同样渴望的男人。
一丝尖锐的刺痛,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悄然划过凤昔的心头。她也在漩涡中,她又何尝能真正超脱?
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在欲望与道德间痛苦挣扎的年轻女孩,一种同为“困兽”的悲悯,暂时压过了个人的嫉妒。
等到纤色的哭声渐渐转为低低的抽泣,凤昔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纤色,感情的世界,有时就像这杯中的茶。”
她轻轻晃动着手中已经微凉的茶汤,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太执着于得到,反而容易迷失本心,被欲望灼伤。太害怕失去,又可能用错误的方式去捆绑,最终伤人伤己。”
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纤色布满泪痕的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你问我你是否自私可怕?
我只能说,能看清自己递出的可能是‘毒药’,并为此痛苦挣扎的人,她的心,还没有被欲望彻底吞噬。”
凤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里在暮色中摇曳的花影,声音飘渺而带着深意。
“至于那个‘机会’……它已经在那里了。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已经荡开。是让它沉入水底,被淤泥掩盖?还是期待有人能看清水纹下的真相,将它打捞上来?又或者……”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纤色身上,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提醒,“……你自己,有没有勇气,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亲手打破那层虚假的糖衣?”
她走到纤色身边,轻轻拍了拍她依旧颤抖的肩膀,动作带着长辈的安抚,眼神却锐利如刀。
“记住,纤色,有些漩涡,一旦卷入,就再难脱身。别让自己,成为那个推人下去的人,也别让自己……沉得太深。”
最后一句,轻得如同叹息,却重重地砸在纤色心上。
纤色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凤昔。
凤昔的眼神清明、透彻,带着一种了然一切的悲悯和一丝……属于过来人的、深沉的疲惫。
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看穿了自己那拙劣的把戏,看穿了自己矛盾挣扎的内心,甚至看穿了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纤色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解释,忏悔,或者只是单纯地宣泄。
但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片酸涩的沉默。在凤昔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凤昔没有再追问。她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婉,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疏离感:“茶凉了。我让阿姨准备晚饭,留下一起吃吧?”
纤色慌忙摇头,几乎是仓皇地站起身:“不、不用了凤昔校长!谢谢您的茶……还有……谢谢您。”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无比艰难,带着沉甸甸的感激和羞愧。她抓起自己的包,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脚步踉跄地冲向玄关。
大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凤昔那复杂难辨的目光,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茶香和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纤色靠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泪水已经干涸,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凤昔的话,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看清自己递出的是毒药,心还未被吞噬。
——期待有人能看清真相。
——亲手打破糖衣?
——别让自己成为推人下去的人,也别让自己沉得太深。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混乱的良知上。
电梯到达一楼,“叮”的一声轻响,如同审判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