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等两人气喘吁吁地结束清理大事之后,天边已经隐隐露出白肚。
白佑疲惫的厉害,不知怎的迷迷糊糊之间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天边已经大亮。
难得晴天,暖色透过浅薄窗纸,落入惺忪眼底,白佑眯着眼睛,脑袋还有些混沌,他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那一单株山茶,直到阳光铺洒整个床榻。
身体还有些酸,但已经比那阵子要好了太多,他撑着边沿缓缓坐起身子,瞧见了空空如也的身侧。
眉间微微蹙起,刚要下榻去寻人,结果下一刻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书页翻折的声响,白佑寻声望去,果真瞧见乱糟糟的书案,以及深陷其中的顾城渊。
即使隔着些距离,白佑还是能够看清顾城渊那双闪着细光的黑眼睛。
“哥哥醒了?”顾城渊从一地的书纸中起身,向他走来,“是不是我这边的动静将你吵醒了?”
白佑此时才清醒了一点,摇了摇头道:“……什么时辰了?”
顾城渊答道:“巳时两刻。”
巳时……
白佑抬手揉了揉额角,心道重活一世果然是闲散了不少,他望了一眼那边的狼藉,疑道:“夜里你着急忙慌的把我折腾地睡过去,就是为了做这些?”
顾城渊将床头备好的衣裳拿了过来:“嗯……哥哥怎么这样想我。”
白佑伸手接过衣裳,继续问道:“ 那是什么?”
顾城渊道:“对付萧程肆的法子虽然有些头绪,但始终还是太零散了些,所以我将头绪整合了一番,等哥哥穿好衣裳再听我慢慢讲。”
白佑抖开那几件衣衫,眼底微微泛起了一丝波澜。
广袖白氅,银线镶边,缀以鎏金暗纹……
那是他前世常穿的峰主服。
在他发愣时,顾城渊已经给他披上了外衫,而后他几乎不用动,面前的人就那样熟悉自然的替他穿戴着。
“哥哥先扶着我起来吧。”
白佑依言做了,顾城渊又拿起缀着细软银链的腰封,将其整整齐齐地佩戴在他的腰间。
清透的暖色拂过脸侧,白佑垂着眼睫,投映出一小片阴影。
顾城渊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又揽起白佑的墨发,白佑这时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发冠不必全部束起,如今这般挺好。”
顾城渊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梳了一个与先前相同的样式。
做好这一切,顾城渊满意地将东西收拾好,笑道:“师尊饿了吗?可要先吃些东西?”
白佑却道:“先说了事再吃也不迟。”
顾城渊闻言想了想:“也是,等与哥哥讲完恰巧也该到饭点了。”
“……所以你说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说来话长,让我想想应该从何处说起。”
顾城渊拉着他到书案前坐下,从一堆书籍中抽出一本古籍:“师尊应当知晓萧程肆那厮可以操控上古魔气吧?”
白佑略微回忆后没有否认:“嗯,那时我从洛川秘境下来时看到了那层结界。”
顾城渊又道:“那师尊你再回忆回忆,当时您与他对招时,他所用的魔气是暗红还是玄色?”
“……”
白佑皱着眉头,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实在回忆不起那些细节:“我记不清了,难不成他用的不是上古魔气么?”
本是一句猜测,顾城渊直接点头认了:“我当时只顾着发疯要杀他,不曾注意到这些,但现在想起来,萧程肆刚开始的确用的不是上古魔气,反而是自知斗不过我,魔气才转为了暗红。”
白佑沉吟道:“难不成他当真天赋异禀?”
“那不可能。”顾城渊鄙夷道,“还有一个疑点,萧程肆为人下作,一丁点势头都要逞那一点口舌之快。”
“但那日他转用上古魔气之后,竟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直接要将我置于死地。”顾城渊道,“更为奇怪的是,他居然不用玄魄了,而且一招一式完全没有一点江陵峰的影子。”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白佑静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居然隐隐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脑海中回闪着那日萧程肆字字诛心的场景,若说他变得沉默寡言速战速决,的确有些奇怪。
“……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测?”
“自然不是。”顾城渊道,“我后来去拜访了妄寂大师,就是玄虚门那个和尚,从他口中证实了此事。”
顾城渊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解:“而且他还说这一切都是天意,说什么……天道不可为?神神叨叨的,追问下去他也不肯多说,不过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萧程肆的身体里有很大可能真的住着一只魔。”
白佑顺着说下去:“而且还是一只上古的魔?”
“不错。”顾城渊道,“说来也巧,发现这一点之后我曾对比过,他的魔气似乎和我的魔气是同源生。”
白佑更加讶然:“同源?”
顾城渊又重新拿了一本册子:“这事要解释就更加复杂了。”
“师尊可知这火系魔气的根源是哪一族?”
白佑道:“上古时期魔族内斗的胜者,魔尊苍氏一族?”
说罢他又补充道:“不过后来其女弑父篡位,改为了虞氏。”
顾城渊赞叹道:“师尊果然饱览群书,通晓古今。”
“……”白佑无奈,“说正事的时候就正经一点。”
顾城渊笑了两下又继续说了下去:“师尊说的不错,的确是虞氏。”
他说着将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开,停在了其中一页,递给白佑:“师尊请看。”
白佑顺着视线看过去,古籍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但上面的字迹是在斑驳的厉害,好在顾城渊已经提前在下方誊抄了下来。
【……虞氏魔主,创得一邪法,噬取他人修为,尽纳己身,转炼为己用,以增己力。】
读完这些字,白佑眉头皱的更深:“这种邪术……”
“正是萧程肆用的那种。”顾城渊道,“不止如此,在我和沈泽楠的不懈追查之下,我们还有一些发现。”
“什么发现?”
“是关于天水的。”
“天水之所以万邪聚集,法阵丛生,就是因为上古时期魔尊虞霜溟陨亡至此,因此怨念横生滋养万恶。而当年苍幽山仙祖也是再此布下结界镇压邪祟,还寻觅,铸造了难以计数的灵器协助镇压。”
“那年天水无故失控,我天生气运,跌入血潭丧命不成反而取得血溅,也正是在那里,获得了这一身的上古魔气。”
白佑听的有些绕:“……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城渊便简洁道:“师尊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吗?正巧在虞霜溟陨亡的地界发生了异动之后,萧程肆就学起了由虞霜溟所创的邪术,况且正巧他还能号令邪祟,体内还有上古的魔气,使用时还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白佑隐隐猜到了什么:“所以,你是想说萧程肆身体里的那只魔是虞霜溟?”
“是。”
“……若当真如此,她闹出如此动静,目的怕是不简单。”
顾城渊猜测道:“魔族本就先输与仙族,万年前又输给了人族,一输再输,魔族又好斗,想来定是不服气的。我与沈泽楠他们猜测,她应当是要借助萧程肆的身体复生,让魔族称霸世间。”
白佑此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难怪。
难怪萧程肆有那样的本事,要是这样串联起来,似乎就能说的通了。
不过顾城渊这一番看似随意却处处缜密的推测,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或许,他们真的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人了。
“……所以你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顾城渊抬手将那些书籍拨开了些,眨了眨眼:“实不相瞒,其实这个法子,我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