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才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快要爆炸。
苏棠看着他那副濒临失控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
“您要是真有什么想问的,该去问姑姑。夫妻之间,坦诚最重要。有些事,藏着掖着,猜来猜去,只会让裂痕越来越大。”
“姑父,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她知道自己就算什么都不说,赵有才也不会打消疑虑。
但这些话,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掺和别人的因果,那是要遭报应的。
她弯腰提起装满紫菜的竹篓,准备离开。
经过赵有才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什么都没说。
苏棠不再停留,背着竹篓,步履轻快地沿着礁石向岸边走去。
赵有才看着苏棠远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最终,满腔的质问和怒火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湿滑的礁石上,指关节瞬间见了血。
苏棠和赵有才在礁石滩的对话,像长了翅膀的风,很快就吹到了时刻关注着苏棠动向的苏玉芬耳朵里。
苏玉芬怕极了,却什么都不敢做。
她害怕苏棠是不是真的跟赵有才说了什么。
更害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这种时刻有把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太要命了。
傍晚,赵有才带着一身阴郁怒火回到家。
指关节的伤口只是草草裹了块布,渗着血丝。
他看都没看瑟缩在角落的苏玉芬一眼,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碗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动作带着一种骇人的狠劲。
苏玉芬看着他指关节的血迹和那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她知道,不能再拖了。
赵有才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就算她不说,他也会想办法逼她说的。
趁着赵有才放下碗的瞬间,苏玉芬“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他面前冰凉的地面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赵有才一愣,随即是更深的厌恶和暴怒,他以为她又要求饶搪塞。
“有才!有才!”
苏玉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而出,不是装的,是真正的恐惧和绝望。
“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砰砰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在粗糙的地面上磕出了红印。
“我……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心虚!不该躲着你!”
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那天……那天在码头,是我……是我先去找苏棠麻烦,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她气不过才……才说了些重话吓唬我……是我不对!都是我这张臭嘴惹的祸!是我活该!”
她避重就轻,只承认自己挑衅在先,绝口不提秘密。
她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泪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哀求。
“有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离苏棠远远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看在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别……别生那么大的气。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赵有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卑微如尘土的妻子。
她承认了挑衅,承认了自己的心虚和隐瞒。
这似乎印证了他的一部分猜想。
苏棠确实拿住了她的把柄,一个让她怕到骨子里的把柄。
可她依旧死死捂着,她还在骗他,还在把他当傻子。
苏玉芬这看似诚恳的道歉,非但没有浇灭赵有才心头的怒火,反而像泼了一盆油。
她越是卑微地求饶,越是强调“害怕”,就越让他觉得那个秘密的肮脏和不可告人。
他猛地一脚踹开旁边的矮凳,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苏玉芬尖叫一声,抱头缩成一团。
“滚!”
赵有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看见你就烦!”
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进了里屋,甩上了门。
苏玉芬瘫软在地,浑身冰凉。
她道歉了,她求饶了,可赵有才的反应……比暴怒更可怕。
赵有才那扇紧闭的房门,将苏玉芬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道歉无用,求饶无用,日夜的恐惧像绳索一样勒紧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她感觉自己正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下沉,四周是冰冷的黑暗,唯一的出路……似乎只剩下彻底斩断。
离婚!离开赵有才!离开这个随时可能将她吞噬的火山口!
这个念头一起,竟带来一丝解脱的轻松感。
虽然离婚同样会让她声名扫地,但比起那个秘密被赵有才知道后的滔天巨浪和被活活打死的恐惧,这似乎成了唯一的生路。
几天后,赵有才依旧当她不存在,吃饭、睡觉、出门,都当她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苏玉芬积攒了全身的力气,在他又一次面无表情地准备出门去仓库时,堵在了门口。
“有才……”
她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赵有才脚步顿住,眼神冰冷地扫过来,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苏玉芬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吐出那两个字:“……离婚吧。”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赵有才脸上的冰冷瞬间碎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
离婚?!她竟然敢提离婚?!
她一个藏着秘密、欺骗他多年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提离婚?!
这简直是倒打一耙,是踩着他的脸面往上爬。
“离、婚?!”
赵有才挤出来两个字,带着怒火。
他猛地一步跨到苏玉芬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骇人的压迫感,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
“苏玉芬!你他妈还敢提离婚?!”
他一把揪住苏玉芬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狠狠掼在门板上。
苏玉芬被撞得眼冒金星,喉咙被勒紧,恐惧让她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你以为离婚就完了?!你想跑?!跑到哪里去?!”
赵有才的唾沫星子喷在她惨白的脸上。
“你给老子说清楚!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积压已久的猜疑和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摇晃着她,恨不得将她骨头都摇散架。
“没…没有…我…我……”
苏玉芬被勒得几乎窒息,除了恐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有?!”
赵有才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怒火彻底烧毁了理智。
离婚?想用离婚来逃避,想一走了之?休想!
他丢不起这个人,他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个女人对不起他赵有才!
是她苏玉芬有问题!
“好!好!你要离婚是吧?!”
赵有才猛地松开手,苏玉芬像破布一样滑倒在地。
他拉住苏玉芬,转身就往外冲,嘴里嘶吼着。
“走!跟我走!找你大哥大嫂去!我倒要让他们评评理!看看他们苏家教出来的好女儿!看看你苏玉芬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