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薛晚棠和青竹溜溜达达走到正阳街孙卓的书馆门口。
这是一间私塾,薛晚棠掐准时间,正是午休的时候,院子里吵闹声翻天,孩子们无拘无束地跑来跑去。
有眼尖的小孩,瞧见私塾门口两个人向里面张望,像小大人似地走过来,大声问,“你们找谁?”
青竹只在薛晚棠身后不说话,薛晚棠笑笑道,“你们孙先生在吗?”
一听找老师,小孩飞快的向正房跑,嘴里还喊着,“老师,有人找。”
孙卓应声出来,瞧见门口光彩照人的薛晚棠先是一愣,随即整理仪容,快步走过来,嘴上客气地寒暄,“国公夫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孙卓想,今日可是你成亲第一日,跑来找我?有几个意思?
薛晚棠没多想,“我带青竹出来逛逛,无意中走到你这里,前面有个茶馆,我们也走累了,不如过去喝点茶?”
孙卓看向青竹,青竹轻轻点点头。
孙卓高兴道,“那太好了,我做东,国公夫人别推脱。”
薛晚棠,“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迈进茶馆,薛晚棠低声道,“我们三人不如要个包厢,安静一点,说话方便。”
孙卓哪有不从的道理,吩咐伙计带路,三人去了一楼最里面僻静的位置。
薛晚棠推门进去,挑了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招呼青竹,“来,你坐我身边。”
方形桌子靠在窗口,薛晚棠这样坐,三个人呈对面坐的状态,她与青竹一侧,孙卓在对侧。
月余未见,薛晚棠看向孙卓,他五官还算周正,个子也不矮,身体胖瘦适中,假如人品过关,从外貌看,他与青竹倒也算般配。
薛晚棠挺高兴,“孙公子,当初幸好你答应帮忙,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提供帮助,如今想想我心里还很安慰,这个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孙卓,“我没帮什么忙,最后是柳国公出面才解决问题。”
薛晚棠,“那我也要谢,遇到国公爷是偶然,你是雪中送炭。”
孙卓笑得很内敛,“可惜我还搞错了人。”说着看向青竹。
薛晚棠笑着解释,“那是因为我骗你,你又有什么错?”
孙卓帮薛晚棠和青竹斟满了茶,“来,夫人,你们尝尝,听说这家的碧螺春十分正宗,虽然离得近,我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里。”
薛晚棠,“孙公子,你在家乡还有什么人?可曾婚配?”
孙卓差点呛了茶水,赶紧侧身用袖子擦擦,猛摇头,“父母死于灾荒,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我刚到京城不久,我这样的穷酸秀才,哪有人会看上。”
孙卓看向青竹。
青竹一直垂着头,缓缓品尝茶水,孙卓收回目光,也慢慢喝下他手中的茶水。
薛晚棠又问,“先不说看上,孙公子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青竹放下手里的茶盅,轻轻捂着肚子,“夫人,我有点不舒服,出去一下。”
薛晚棠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青竹摆摆手,“我出去走走,许是早上吃东西太急了,胃口不舒服。”
孙卓站起身,“要不要紧?青竹姑娘,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青竹笑笑,“我去去就好,孙公子不必挂心,你和夫人多聊聊。”
孙卓目送青竹走出去关门,复坐到椅子上又替薛晚棠斟了一杯茶,“夫人喝着怎么样?”
薛晚棠点点头,目光再次与孙卓交汇,“孙公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孙卓垂下眼眸,眼睛盯着手里的茶盅嘴角带笑,“夫人是想给我牵红线?”
薛晚棠一手抚上额头,手指挡住自己的双眼,“我牵红线?我自己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哪有什么心思管别人的事?”
孙卓诧异,“夫人何出此言?”
薛晚棠靠到椅背上,目光瞥向窗外,明艳光彩的侧颜让孙卓一下子看愣了。
半晌,孙卓回过神来,假咳一声喝下一大口茶水,“我想夫人找我肯定有原因,夫人,请你直说,别让我瞎猜了。”
薛晚棠收回目光,幽幽怨怨,“你可曾听说国公爷不能人道?”
孙卓喷出一口茶水,慌张地连忙擦拭桌子,“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是我不小心。”
薛晚棠没说话,待孙卓重新落座缓缓开口,“今夜国公爷不回府,子时国公府的后门为你敞开,我有话对你说。”
孙卓呆呆愣愣,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青竹很快回来,薛晚棠找借口还有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茶馆。
······
夜晚的国公府,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孙卓走到后门,忐忐忑忑顺着门缝往里看。
只有甬路两侧的防风灯发出微弱的光,一个人都没有。
薛晚棠娇柔明艳的双眸像个魔咒不停出现在孙卓脑中。
他鼓起勇气,推开门。
顺着甬路往里走,路尽头,湖水掩映的廊桥旁,西厢房一扇窗户映着一个女子垂眸的身影。
发型与白日见到的薛晚棠一模一样。
孙卓腿软,脸上露出笑容。
孙卓三步并做两步赶紧去推门,门却锁上了。
窗户旁的女子听到推门声吓得赶紧吹灭烛火。
月光洒下来,夏日的夜多了更多温柔与诱惑。
孙卓赶紧跑到窗下,贴着窗户低声道,“夫人别怕,是我,孙卓,我来了。”
屋里的女子腾地一下站起身,伸头向窗外张望,“孙公子,是你吗?”
薛晚棠悦耳的声音在黑夜里多了几分蛊惑。
孙卓猛点头,“是我是我。”
女子高兴地奔至门口,想想又止住脚步,隔着窗户陷入沉思。
孙卓着急地问,“夫人,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薛晚棠声音悲切,“孙公子,不是我不想你进来,有几句话,我还想问清楚。”
孙卓,“你问,夫人。”
薛晚棠叹口气,“我今日青竹说,我不在医馆的时候,你时常来找她,假如我放你进来,以后你还找她吗?”
孙卓毫不犹豫,“不找了。”
薛晚棠,“你知道我今夜找你所谓何事?”
孙卓压低声音,“夫人,我很清楚,我可以满足夫人的任何要求。”
薛晚棠嗤嗤笑,“不过假如被国公爷知道,你我恐怕命不久矣。”
孙卓犹豫半晌,还是坚定说道,“我听夫人安排,国公府太危险,夫人也可去我那里。”
薛晚棠撇撇嘴,“你住哪?你那个破地方还能干点啥?”
孙卓笑了,越发觉得窗里面的薛晚棠让他欲罢不能。
孙卓,“如果夫人需要,我可以购买宅院,再不济,夫人也可购置你喜欢的地方,至于我,是夫人养的一只小狗。”
薛晚棠冷笑一声,“小狗?做狗你都不配,来人,掌灯,打狗!”
孙卓还没反应过来,院子里灯火通明,十几个家丁举着火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厢房里的蜡烛全都点燃,青竹和柳朝明打开门,从厢房走出来。
薛晚棠没动,只是推开厢房的窗户,在窗口冷冷盯着孙卓一言不发。
孙卓一下子明白了,他上当了,“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是你让我来的。”
他不明白,薛晚棠为何要骗他?
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羞辱他?
孙卓跑到青竹面前,焦急地质问,“青竹,我什么都没干,你快点向国公爷解释。”
青竹的目光比薛晚棠还冷,“你之前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你来找我吃饭,找我出去玩,是个姑娘都会觉得你有心,那你的心什么?现在你给我说清楚。”
孙卓微怔,“我把你当朋友,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
青竹冷哼一声,“孙卓,人是有感情的,我就问你一句,你只是当我朋友?只想与我做朋友?我也有朋友,朋友不会说些暧昧让人误会的话,也不会似有似无的肢体接触,让人浮想。”
孙卓无言以对。
青竹大声诉说着这段时间被折磨的心情,“你有你的小心思,我是夫人身边的人,有机会能和国公爷说上话,你是不是觉得拿捏住我,便可以一飞冲天?”
青竹,“是我瞎了眼,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我长了记性,至于国公爷和夫人怎么处置你,我不管。”
青竹看了一眼薛晚棠,对柳朝明一抱拳,转身走出西厢院。
孙卓连跑两步想要追过去,被柳朝明一剑拦住。
柳朝明嘴角轻嘲,剑尖指向孙卓的下颌,孙卓吓得如筛抖,嘴里求饶,“国公爷你饶了我,你也看见了,我什么都没干,是夫人让我来的,我是听夫人的话才来的。”
薛晚棠远远看着孙卓吓得屁滚尿流,只是觉得十分讽刺,“当初你进京,我确实是在人群中一眼挑中你,后来你来京城,我也想表达感激之情,如果你不用感情欺骗青竹,念在当初你可能帮助我,我和国公爷都不会忘了你。”
孙卓看向薛晚棠。
薛晚棠,“你太贪心了,如青竹所说,做个简简单单的朋友不好吗?你为何要去伤害我最亲的人?”
薛晚棠语气从不屑到愤恨,“你为何贪得无厌?为何要利用青竹的感情?孙卓,我现在都想杀了你。”
孙卓没法再辩解,他的想法被薛晚棠看穿,更是扒干净让所有人知晓,孙卓脸色很难看。
柳朝明剑尖送出一寸,孙卓的下巴瞬间血流如柱。
他更不敢动,害怕柳朝明一剑刺死他,孙卓哭了,“国公爷,你饶了我,我不敢了,以后我再也不出现,再也不找青竹,你别杀我。”
薛晚棠不愿意再看这张丑陋的嘴脸,缓缓关上窗户。
世人趋利避害,想攀附权贵,无可厚非。
不过别为了达到目的做伤天害理的事,也别为了利益触碰做人的底线。
孙卓是她招惹来的吗?
薛晚棠不知道。
她心疼青竹。
窗外传来孙卓凄厉的嚎叫声,薛晚棠走到内室最里面,坐到太师椅上捂住耳朵。
直到窗外变得安静,柳朝明推门走进来。
薛晚棠放下双手,淡淡问,“结束了?”
柳朝明走到薛晚棠身边,发现她神情恹恹地,关切地搂住她,“怎么?我替你出了气,怎么还不高兴?”
薛晚棠,“青竹呢?我替她不值,我真想亲自动手,把孙卓碾成肉泥。”
柳朝明,“你这个小疯子,老实说,孙卓顶多算是利用青竹,世上这种男人还少吗?孙卓一没给青竹承诺,二也没与青竹进一步发展,你不要太意气用事。”
薛晚棠撅起嘴,“我就意气,怎么?我意气还不行?我最恨感情骗子,孙卓就该死,该死。”
柳朝明懒得辩解,打横抱起薛晚棠,“行行行,你说了算,他该死,还不行?”
薛晚棠顺势搂上柳朝明的脖颈,好奇地问,“你把孙卓怎么样了?”
柳朝明借着月光,吻上薛晚棠的香唇,笑着道,“如你所愿,杀了。”
薛晚棠大惊,“怎么可能?你真杀了他?我说说而已,堂堂国公爷不能乱杀无辜。”
柳朝明一脸坏笑,“我们昨日才成亲,你抛下我,竟还说国公爷不能人道,说吧,我怎么不能人道了?”
薛晚棠小脚乱蹬,笑着求饶,“我瞎说,国公爷威武,我是为了骗孙卓。”
柳朝明板起脸,“骗孙卓非要找我不能人道的借口?我看是你对为夫昨晚的表现不满意啊。”
薛晚棠嗷嗷乱叫,笑着挣扎,“满意满意,可满意了。”
柳朝明不管,“为了让你更满意,我们不能辜负今夜这大好月光。”
薛晚棠挣扎着,小手猛拍柳朝明的后背,“你又来?我今晨睡到午时才起床······”
还没等说完,薛晚棠嘴里只发出含糊的声音。
西厢房门窗打开,月光倾洒进来,远处有犬吠,夏日的夜温热多情。
薛晚棠裙子被掀开,只剩爱在月下流淌······
事毕,薛晚棠软软不想动,柳朝明抱着她走出西厢房走回主院。
夜静如水。
薛晚棠闭着眼睛,歪头埋在柳朝明的肩胛。
柳朝明嘴角含笑,早知婚后生活如此美好,从鞑靼回来就该把薛晚棠娶回国公府。
薛晚棠躺到床上时,还搂着柳朝明不肯撒手,她觉得她还有什么事要问柳朝明。
迷迷糊糊中她才想起,“你和我说实话,你把孙卓怎么样了?明日我好给青竹一个交待。”
柳朝明轻吻她的脸蛋,“捆到树上用火把吓了吓,一个文弱书生,还能把他怎么样?”
薛晚棠眼睛都没睁开,笑了笑,“这个画面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以后会老老实实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