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朝明回府传达皇上口谕,待萧芙送亲宴结束,柳朝明这个封疆大吏将会随着送亲队伍一起出发。
薛晚棠掰指头算算,还有三天。
国公府这边都已收拾妥当,别说三天,就是明日出发都可以随时启程。
不过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一草一木,薛晚棠还是很舍不得。
柳朝明笑话她,“成婚后变得多愁善感了。”
薛晚棠瞪她。
柳朝明想想,“你要是喜欢,到了巴托城我们也可以如此修缮府邸,不过环境肯定不及京城。”
柳朝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你会失望吗?”
薛晚棠歪坐在软榻上,不解地问,“失望什么?”
柳朝明,“离开京城,离开你熟悉的一切,抛下你现在所有的东西跟着我走。”
薛晚棠眼睛晶晶亮,“当然失望啊,所以你要是对我不好,小心我宰了你。”
柳朝明捂住心口,“谋杀亲夫,你舍得吗?”
说着,柳朝明走到软榻旁,按住薛晚棠的手欺身吻上她的唇。
薛晚棠哼唧着推他,推不动,渐渐手也无力腿也无力,便任由他胡作非为。
柳朝明满足了,抬起头盯着薛晚棠的眼睛,狡黠一笑,“舍不得吧?”
薛晚棠踢他。
······
三日后,萧芙送亲宴在皇宫朝露殿举行。
薛晚棠走进殿门,发现来的客人比参加懿太妃寿宴的客人还多。
只不过这次分成两区,二品以下官员,夫人在朝露殿西侧,二品及以上官员家属在朝露殿东侧。
东西两侧间有亲卫军与皇宫侍卫维持秩序,人多,但秩序井然。
薛晚棠在宫女的带领下走到东侧,眼睛看,心里数,不过三桌而已。
皇上和懿太妃还没到,平安侯府老夫和平安侯已经坐到右侧桌。
薛晚棠走到左侧桌翩翩落座。
老夫人瞧见她,狠狠瞪了一眼,薛晚棠懒得理,吩咐宫女端来茶水,自斟自饮。
这次宴会官员只可带一位家属,薛晚棠有些遗憾,没看到大夫人,二夫人,少了很多乐子。
平安侯倒是客气,与薛晚棠目光相汇,浅浅点点头。
他始终后悔,当初怎么就在万千京城商女中选了薛晚棠?
这一年没捞多少银子不说,脸都丢尽了。
薛晚棠居然攀上了柳朝明,他与柳朝明一直不对付。
从前他还可以嘲笑薛晚棠,可自从她成了国公夫人,京城已经无人再提她曾是侯府弃妇。
世道啊,人心啊,竟是这般不堪。
平安侯思索间,目光在大殿扫了一圈,心里有点奇怪,送亲宴而已,怎么来了这么多亲卫军?
不过今日人多,许是为了维持秩序吧。
有相熟的官员过来与平安侯打招呼,他一一应和,心里想着萧芙嫁到鞑靼后,他们与鞑靼之间的秘密交往会不会暴露?
而且崔善城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他预感会发生一些事,那些事他非常害怕。
心里有事,脸上难免晦涩不明,老夫人看出平安侯有心事,关切地问,“侯爷不舒服?”
崔善城摇摇头。
老夫人望向薛晚棠的方向,叹口气,“侯爷也不必伤怀,我想你是见到薛晚棠堵心,我也一样,既然都已和离,又闹得满城风雨,她不嫌丢人我们又何必在意?”
崔善城轻抿一口酒,目光幽幽,“也怪我看错守晋,守礼如今倒担得起世子的头衔。”
老夫人欣慰一笑,“会好的,薛晚棠离开侯门,未必是坏事,我们以后行事更方便。”
这几日崔善城总在想,自从与懿太妃扯上关系,他的人生也与大皇子一脉相承,不成功便成仁,没有第二路可以选择。
崔善城思忖间,内侍公公宣布皇上到。
懿太妃,庄妃,皇后娘娘牵着萧芙的手缓缓步入大殿。
后边跟着大皇子,大皇子妃,二皇子,及其他皇子,公主。
萧芙不管礼仪,坐到薛晚棠身边,“我抢了国公爷的位置,你不会生气吧。”
薛晚棠失笑,“生什么气,我们明日就出发了,你还不是得和我一辆马车?”
萧芙嘿嘿笑,“我有眼色,国公爷想坐马车,我肯定让地方。”
薛晚棠气得瞪她一眼,“越来越没正经,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两个人低着头,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着悄悄话。
皇后一直看向她俩,欣慰地叮嘱薛晚棠,“晚棠,听说你去送亲,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高兴,虽然我不能这么说,但是芙儿能有你,我真的就没那么难过了。”
萧芙嗔怪她,“又来?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自己愿意,你别哭,哭坏身子,我皇弟弟可不会原谅我。”
庄妃气得翻白眼。
唐沛姗宣布怀了身孕的好消息后,后宫掀起一片波澜,唏嘘声不断。
没人愿意看到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可她就是有了,如今已经显怀。
唐沛姗擦擦眼角,“行,我不伤心,唯一的女儿去鞑靼那么远的地方我高兴着呢。”
萧芙拍拍她的手,“我给你写信,全是好消息,你就等着吧。”
萧芙把皇后娘娘保护得很好,薛晚棠总觉得萧芙藏着什么心事,她并不想皇后娘娘知道。
皇上落座,薛晚棠瞧见大皇子,二皇子分坐两旁,皇室子嗣就占了半桌,柳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坐到了大皇子身边。
两个人并未说话,柳朝明只是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大皇子一直昂着头,不屑于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扭着身子,与柳朝明无任何交流,薛晚棠心底冷笑。
待她收回目光,皇上已经讲话完毕,现场掌声不断。
众大臣及夫人齐刷刷看向萧芙,萧芙缓缓站起身,端起酒盅,向众人示意一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芙的杯中酒还没喝完,崔善城,大皇子,懿太妃,庄妃身后,突然出现亲卫军,还没等四人反应过来,已经被彻底制服。
大皇子最先挣扎,“干什么?父皇!你这么对儿臣是什么意思?”
崔善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萧芙的送亲宴竟然来了这么多亲卫军,原来皇上早有算计。
只是这算计从什么时候开始?
崔善城环顾一圈,看见亲卫军制服懿太妃,大皇子。
他心中翻江倒海。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到了这一步,崔善城仰天长啸,“罢了,罢了。”他担心的事发生了,今夜反倒可以睡个安稳觉。
制服懿太妃的人是青竹,薛晚棠从入宴开始便提着心,又不能表现出来。
昨夜柳朝明告诉她,今日宴席便是皇上动手抓捕大皇子之日,薛晚棠一夜未眠。
如今,提着的心终于落地。
青竹干得很漂亮,身手利落,浑身散发着精炼的光芒。
薛晚棠感触,这哪还是前几日为情伤怀的姑娘?
懿太妃被青竹捆住双手,不管再怎么挣扎,始终逃不出青竹对她的惩缚。
懿太妃觉得青竹眼熟,却想不出曾经在哪见过这个姑娘。
“你为什么要这样?本宫是太妃,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快点放开我。”懿太妃声音高亢,却难掩被抓后的心虚与颓唐。
懿太妃不停挣扎,青竹一掌拍到她后腰,她便再也动弹不得。
四人中,庄妃最崩溃,她哭嚎着,一会喊皇上,一会又让大皇子救他,实在让庄妃抓狂的是,在场几乎百人,竟无一人喧哗。
大家都静静看着热闹,包括曾经在庄妃面前常常出现的世家夫人和小姐。
庄妃求救无果,崩溃地瘫软在地上。
萧元邦环视一圈大殿,重新坐回龙椅。
抓捕行动比计划要顺利很多,萧元邦看向柳朝明的脸上难掩喜悦。
到底是他的辅国公,提出的这个天衣无缝的抓捕办法。
萧元邦清清嗓子,“众爱卿,大皇子萧衍勾结鞑靼人,陷我大胤于不义,朕深感痛心,出此下策,保全京城安危,众爱卿是国之栋梁,朕十分欣慰。”
萧元邦收拢笑容,眼睛在大皇子一脉的官员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有几人与大皇子走得近,此刻慌忙垂下眼眸,恐怕受到牵连。
萧元邦笑笑,“今夜请诸位开怀畅饮,待查清大皇子与鞑靼人的交易内幕,朕会公之于众,假如各位有什么话想与朕说,朕的御书房随时为大家敞开大门。”
萧元邦一个眼色,柳朝明带着亲卫军,捆绑着大皇子一众人走出大殿。
惊吓过后,大殿恢复如初,人们举杯换盏,仿佛忘记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薛晚棠看着空空荡荡的座位,心底无限感触。
萧芙用胳膊捅捅薛晚棠,“你掩饰得挺好,我都被你骗到了,你实话告诉我,心里慌张不慌张?”
薛晚棠苦笑,“吓得要命。”
想想大皇子已经被打入大牢,薛晚棠不解地问,“既然大皇子已经被抓,他与鞑靼勾结的事情败露,你还有必要再去鞑靼和亲吗?”
萧芙笑嘻嘻,“当然啊。”
薛晚棠寻不到哥哥的身影,心底很郁闷,“为什么还要去?”
萧芙用手牵起薛晚棠的嘴角,“你笑笑,怎么搞出这么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么说吧,鞑靼对大胤江山的觊觎不会因为大皇子和懿太妃被抓而结束。”
薛晚棠挑眉。
萧芙很随意地喝下一口茶,“鞑靼刚提出和亲的时候,我确实是为查清大胤到底是谁在与鞑靼勾结,以及懿太妃在这中间是什么角色,不过现在不用了,父皇把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已经掀不起风浪。”
萧芙很认真看着薛晚棠的眼睛,“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公主,守护大胤江山是我的使命。”
薛晚棠无话可说。
萧芙,“你是为了大熊考虑,我都清楚,你放心,大熊也会随我去鞑靼。”
薛晚棠脸色涨红,“你什么意思?”
萧芙,“我和多坦说好了,假成亲,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让那尔美进门,他会保证与我的婚姻名存实亡。”
薛晚棠都震惊了,“名义夫妻?”
萧芙拍怕薛晚棠的肩膀,“你太聪明了,这样的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薛晚棠不高兴,“这怎么算两全其美?我哥算什么?你怎么想的?即使你是公主,也不能这么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萧芙见薛晚棠动怒,急忙安抚她,“你别生气,我与大熊是真心喜欢,我去鞑靼的目的是保全两国的关系,能不打仗不要走到两兵对峙的局面,可我有私心,我为大胤百姓做了这些,牺牲了我的幸福,我只要个大熊不过份吧?”
薛晚棠不想再听,“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你真的好自私。”
萧芙满不在乎,“我和大熊你情我愿,你管不着。”
薛晚棠腾地站起身,别人敬萧芙是公主,她可不怕,她是大胤乡主,还是国公夫人呢。
萧芙赶紧拉着她的袖子,使劲让她回到座位,“你干什么?非要把话和你说清楚?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萧芙气得直翻白眼,“你总是把我和大熊往感情上牵扯,我们是有感情,可是在大义面前我们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这话说得薛晚棠无言以对。
萧芙,“你别问了,到了鞑靼你就知道了,你还要我怎么向你解释?到鞑靼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说那么多干什么?”
萧芙很严肃地看着薛晚棠的眼睛,“二哥马上入主东宫,他是大胤太子,我是她亲妹妹,鞑靼是大患,我去鞑靼看着他们,只要鞑靼有风吹草动我都一手掌握,还有什么比这更直接的方法?”
薛晚棠刚要说话,萧芙制止她,“你去巴托城,我们距离不过百里,有什么事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可我一个人在鞑靼,你放心吗?最可靠的人选是不是大熊?”
薛晚棠还是不理解,哥哥算什么?男宠?情人?
真让人郁闷。
萧芙失笑,“大熊是大胤使者,从一品大员,肩负着我在鞑靼的衣食住行,父皇给了他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薛晚棠顿悟,假如皇上亲自下令,那萧芙与哥哥之间,已经不是普通男女之情那么简单。
萧芙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嗔怪道,“平日里看你那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轴?你就当我是奸细,去鞑靼打探消息,而大熊是保护我的人,我们总有一天会恢复自己的身份,明白了?”
薛晚棠不明白也得装明白,因为每个人都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