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颜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指尖还在微微发颤。电话那头刚传来销售系统实时数据的汇报：新品“夜语”上线十分钟，预售量突破五万套。
她抬头看向展厅中央的巨幅屏幕，销量数字正以秒为单位跳动攀升。原本计划一小时后才启动的签售环节，已经被提前。现场人群的欢呼像潮水般涌来，她站在高台上，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一遍遍喊出，像某种温柔的回音。
顾逸尘就站在她斜后方，西装袖口卷起一截，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刚才调试设备时蹭到的墨迹。他没说话，只是把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目光扫过台下那些举着手机拍摄的面孔。
“你刚才心跳超了每分钟一百。”他低声说。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握笔的时候，笔尖会抖。”他顿了顿，“而且水晶闪得太勤。”
她低头看手中那支古朴钢笔，淡粉色水晶正有节奏地明灭，像是在应和某种看不见的频率。她没再追问，只是将笔轻轻放在展示台中央的丝绒托盘上。镜头扫过那一瞬，水晶忽然亮了一瞬，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久。
台下有人举手提问：“你们真的不做广告吗？”
洛倾颜笑了，“我们做的不是广告，是回应。”
她拿起一支“夜语”枕头样机，打开语音记录功能：“比如现在，我说一句‘今天有点累’，它会记住这句话的语气、停顿、呼吸节奏。明天早上，它会用同样的声音提醒我起床——不是机械播报，是像有人替我重复一遍昨晚的心情。”
台下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掌声。
一位年轻女孩挤到前排，眼圈微红：“我妈妈走之前，总在睡前给我念诗。后来我再也没睡好过……你们这个‘心动记录’，能录她的声音吗？”
“能。”洛倾颜点头，“只要你还记得她的语调，设备就能学习。它不会替代记忆，但它愿意替你保存。”
女孩低头抹了下眼角，忽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工作人员：“这是我妈最后一次念的诗，能让我现在录进去吗？”
工作人员接过纸条，接入设备。女孩清了清嗓子，轻声念道：
“月光落在窗台，像一封没寄出的信……”
话音落下的刹那，洛倾颜手中的笔猛地一震，水晶骤然泛出一层金粉色的光晕，持续了足足三秒才缓缓暗下。
她怔住。
这不是她的情绪波动——她甚至没动笔。
顾逸尘也察觉到了异样，眉头微蹙：“笔刚才……主动亮了？”
“嗯。”她低声，“它感应到了什么。”
“什么？”
“不是情绪。”她看着那支笔，像是自言自语，“是共鸣。”
展厅另一侧，大屏幕正实时播放用户反馈。那首诗被录入后，“夜语”在晨间唤醒模式中用女孩的声音复述了一遍。弹幕瞬间刷满：
“我哭了，它真的记得。”
“原来科技也能有眼泪。”
“星曜说‘我们懂你’，但你们是‘你们在听’。”
洛倾颜没再看屏幕，她走到体验区，打开一台样机，输入昨晚直播时那句“我想让设备知道我讨厌香精味”。系统立刻弹出提示：“已记录偏好，后续香氛模块将默认关闭玫瑰香型。”
她笑了笑，转身对工作人员说：“把这条反馈加进用户数据库，标记为‘气味记忆’优先级。”
顾逸尘走过来，看了眼系统界面，“你打算让每个用户都成为产品的一部分？”
“本来就是。”她抬头，“我们不是在做机器，是在做容器。装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装睡不着的夜晚，装一个人偷偷怀念另一个人的瞬间。”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碰了碰那台样机的边缘。指尖刚触到外壳，笔身水晶又轻轻闪了一下。
这次，他注意到了。
“它在反应？”他问。
“可能。”她没否认，“也可能……它开始认人了。”
“认谁？”
“不是你，也不是我。”她望着展厅里那些专注体验产品的面孔，“是他们。”
数据后台，销量曲线如火箭般垂直上扬。原本预估首日销量三万，不到两小时已突破八万。更惊人的是，某三线城市的订单量异常集中，短短四十分钟内激增两千单，几乎占了区域总销量的三分之一。
技术人员调出用户画像，发现这批订单大多来自一个名为“晚安诗社”的线上社群。进一步追踪发现，社群管理员正是刚才那位录诗的女孩。
“她把链接发到了群里。”技术员汇报，“配文是：‘我妈妈的声音，回来了。’”
洛倾颜听到汇报时，正站在签售台前为一位老人调试设备。老人颤巍巍地写下一句话：“老伴，今晚的星星很亮，像你走那天一样。”
设备静默三秒，随即用温和的女声复述：“老头子，星星再亮，也比不上你给我买的那条银项链。”
老人猛地捂住嘴，眼泪瞬间落下。
洛倾颜轻轻合上设备盖子，“它记住了您最后一次和她说话的语气。”
老人拉着她的手，“姑娘，这东西……能送人吗？我想给我孙女也买一个。她最近总做噩梦，说梦里没人应她。”
“当然能。”她微笑，“而且，我们准备为每个购买者赠送一张‘心声卡’，可以手写一句话，由我们刻录进设备底层语音库。”
老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后，顾逸尘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的区域销售热力图。
“那个小城市，销量还在涨。”他指着屏幕，“已经冲进全国前十。”
“因为诗。”她轻声说，“也因为真实。”
他看着她，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这支笔的共鸣，不只是对情绪？”
“什么意思？”
“它在响应某种集体性的渴望。”他目光落在笔上，“不是一个人的心动，是一群人的心动叠加。”
她没立刻回答。展厅灯光忽然暗了一瞬，像是电压波动。就在那半秒的昏暗里，笔身水晶无声亮起，不是一次，而是连续三次短促闪烁，像在传递某种信号。
她心头一跳。
顾逸尘也看见了。他伸手想拿笔，指尖刚触到笔帽，水晶忽然泛出一层近乎透明的微光，随即熄灭。
两人对视一眼。
“它刚才……像是在预警？”他问。
“不。”她摇头，“更像是在……连接。”
就在这时，展厅大屏突然跳出一条实时消息：
【用户共创功能开启——已有1327位用户上传‘心动语句’，系统自动生成12种新唤醒词，今日起向全量用户推送。】
洛倾颜看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我们不是发布了产品。”她说，“我们打开了一个房间。现在，所有人都进来了。”
顾逸尘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笔上。水晶安静地贴着她的掌心，温润如初。
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后台数据仍在跳动。那个小城市的销量曲线没有放缓，反而以更陡的角度攀升。技术人员发现，当地一家社区图书馆自发组织了“声音存档日”，号召居民录制对逝去亲人的最后一句话。
而“晚安诗社”的群聊里，最新一条消息是：
“姐妹们，我把妈妈的声音录进去了。昨晚睡觉时，它替我说了‘晚安’。我哭醒了，但睡得特别踏实。”
洛倾颜没再看数据。她走到展厅中央，拿起话筒。
“接下来，我们不做演示。”她说，“我们听。”
她按下播放键。
第一段录音响起，是个男孩的声音：“爸，我不是不想回家，我只是怕你又问我工资多少。”
第二段是个中年女人：“老公，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太累了，说不出口。”
第三段是个小女孩：“妈妈，你说下辈子还当我的妈妈，那这辈子，你能多抱我一下吗？”
一段接一段，没有修饰，没有剪辑，全是用户自愿上传的“心动记录”。
展厅里渐渐安静下来。有人低头擦眼泪，有人紧紧抱住身边的人。
顾逸尘站在角落，看着洛倾颜的背影。她没回头，但手中的笔忽然亮了一下。
他走过去，轻声问：“为什么现在放这些？”
“因为这才是‘夜语’。”她望着人群，“它不说话，但它记得。它不分析，但它回应。它不是AI，是倾听者。”
他沉默片刻，忽然说：“下周的董事会，我要提议成立‘情感数据伦理委员会’。”
她转头看他。
“我们打开的门，”他说，“得有人守着。”
她笑了，把笔递给他：“那你来当第一任委员长。”
他接过笔，指尖刚碰到水晶，那光竟又亮了一瞬。
不是闪烁，是持续的、稳定的微光，像一颗被轻轻唤醒的星。
展厅外，阳光正斜斜照进玻璃幕墙。对面大楼的广告牌上，“夜语”两个字缓缓亮起，不再是冷光，而是带着温度的暖白色。
而就在这一刻，销售系统后台跳出一条新提示：
【区域异常数据追踪完成——‘晚安诗社’社群用户自发组建‘声音守护队’，已提交37条产品优化建议，其中‘梦境回声’功能提案获全网98%支持率。】
技术人员正要上报，忽然发现提案末尾附着一行手写体小字：
“如果我们能记住醒来前的最后一句话，能不能也记住梦里的第一声呼唤？”
与此同时，洛倾颜手中的笔，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水晶由粉转金，笔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细的光痕，像谁在虚空中写下一个未完成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