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进办公室，洛倾颜正低头翻看市场部刚传来的周报。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她指尖划过一行数据，轻轻一顿。客户流失率曲线终于止跌回升，像被风压弯的枝条缓缓挺直了腰。
她没说话，只是将文件夹合上，起身走向会议室。走廊灯光随着步伐一格格亮起，包里的钢笔贴着布料，水晶悄然泛出微光。
会议桌前，几位部门主管已落座。有人翻着资料，有人低声交谈。当洛倾颜将投影打开时，全场安静下来。大屏上浮现三周来的用户回访记录——一条橙色曲线格外醒目，标注着“厨房日记用户群”，复购率高达91%。
“这不是偶然。”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过去十天，我们为两百一十六位老用户免费检修，收到八十七封手写感谢信，其中三十九位主动推荐亲友下单。服务不是开销，是种子。我们种下了安心，现在它在开花。”
角落里，一位元老皱眉：“可人力投入翻了两倍，长期难以为继。”
洛倾颜点头，“我算过。若放任口碑下滑，一年内可能损失三成核心客户。而现在，我们每投入一小时服务，换来的是三点六次的口碑传播。数据不会骗人。”
话音未落，会议室门被推开。顾逸尘走了进来，西装笔挺，目光扫过屏幕，落在她身上。他什么也没问，只轻轻颔首，坐到了主位。
短暂沉默后，他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是一段匿名拍摄的视频——城西家属院那位贴标签的老人正坐在餐桌旁，孙女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碗里。老人笑着说：“现在火候记得住，饭香，孩子也爱回来。”
视频结束，没人说话。
顾逸尘站起身，声音平稳却有力：“我们做灶具三十年，卖的从来不是钢铁与电路。是母亲炖汤时的守候，是父亲教孩子炒菜的手把手，是老人记得住火候、孩子愿意回家的那份踏实。而让这份温度重新燃起的人，是洛倾颜。”
他顿了顿，看向她，“从今天起，品牌战略升级项目由她牵头。所有资源，配合到底。”
掌声响起时，洛倾颜没有抬头。她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包中的钢笔，指尖触到那颗温润的水晶。它正微微发烫，像一颗藏在口袋里的心跳。
会议散后，人群陆续离开。她收拾文件，听见身后脚步声靠近。
“走吗？”顾逸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去个地方。”
她没问是什么地方，点点头跟了上去。
电梯一路升至顶层，门开时是公司天台。风迎面吹来，带着城市清晨特有的清冽。远处楼宇间的缝隙里，阳光正一寸寸铺开，照亮尚未完全熄灭的路灯。
他们走到栏杆边，俯瞰整座城市。
“你看那边。”他指向一片密集的居民区，“昨晚我查了系统后台，‘qY’标记的客户满意度全部在95%以上。有个独居老人连续五天给我们写使用反馈，说终于敢自己做饭了。”
她笑了笑，“她还托我带话给你，说老顾家的良心没丢。”
他也笑了，眼角微扬，“你总是比我更懂这些人。”
风拂过她的发梢，她望着远处某扇亮着灯的窗户，忽然轻声说：“我有时候会怕……怕我做得太多，像是插手了不属于我的事。”
他转过身，正对着她，“你觉得，什么是‘属于’？家族企业？姓氏传承？还是那些写在章程里的条文？”
她没答。
“我只知道，”他声音低了些，“十年前我接手这家公司时，账面盈利，人心却冷。客户投诉堆积如山，售后三天都排不上号。那时候没人关心‘温度’，只看报表上的数字。是你让它重新有了呼吸。”
他顿了顿，“如果你是外人，那这世上就没有真正并肩的人了。”
她眼眶微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风把袖口吹起一角，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浅浅的旧伤疤——那是重生前车祸留下的痕迹。如今它安静地躺着，像一段被时间抚平的往事。
“其实我也有怕的时候。”她终于开口，“怕自己不够好，怕哪天你发现，我不是那个能陪你走到底的人。”
“那你现在还怕吗？”
她抬眼看他。
他目光沉静，像夜色里不灭的灯。
“不怕了。”她说。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她将自己的手放进去。十指相扣，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你知道吗？”他望着远处，“每一盏亮着的灯，都曾经历过熄灭的可能。可只要有人愿意重新按下开关，光就会回来。”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那你以后别关灯，我帮你守着。”
他低笑一声，“好，你守。”
风忽然大了些，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伸手去拢，包微微倾斜，钢笔从夹层滑出半截，水晶在晨光中闪烁，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持久，像是被某种更深的情感浸透。
她没注意到，只仰头问他：“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望着城市渐次苏醒的轮廓，“我们把‘厨房日记’做成标准服务模块，给所有需要的人。再把火候贴纸印成盲文版，送到社区养老中心。还有，我想开一场用户故事分享会，不谈产品，只讲故事。”
她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邀请那位送桂花糖的奶奶吗？”
“当然。”他笑，“她要是愿意来，我亲自给她泡茶。”
她忍不住笑出声，“你泡茶可难喝。”
“那你也得喝。”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谁让你挑我毛病。”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一辆印着公司标志的售后车缓缓驶出园区，车顶反光板在朝阳下闪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字：“品牌不该只活在广告里，它该活在有人记得住火候的早晨。”
笔尖划过纸面，钢笔水晶轻轻一震，映出她眼底的光。
顾逸尘看了眼手表，“待会还有个会，但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昨天我签了份文件，把‘情感化服务’正式纳入企业长期战略。预算批了，团队也定了。封面没写名字，但第一页写着——”他停顿一秒，“由你执笔。”
她怔住，随即眼尾泛红，“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你第一次蹲下来教老人转旋钮那天。”他说，“我就知道，有些人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是来重新定义问题的。”
她靠得更近了些，头轻轻抵在他肩上。
风停了片刻。
城市在脚下静静运转，万家灯火渐次隐去，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钢笔在她掌心微微发烫，水晶映着天边初升的太阳，光芒流转，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共鸣——
像时光尽头，两颗心终于同频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