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只是去当战地记者的吗?\"陆如萍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晨光里。她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花厅里一时静得可怕。何书桓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晨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杜飞手中的军帽被捏得变了形,皮革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如萍...\"何书桓向前迈了半步,又停住。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链子,那是去年如萍送他的生日礼物。\"这次不一样。南京分社...已经没了十二个记者。\"
杜飞突然抬头,眼眶通红:\"我们接到命令,要随军报道徐州会战。\"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就是书桓上次差点...\"
如萍猛地转身,珍珠发簪上的流苏剧烈晃动。窗外,石榴树的花瓣正一片片凋落,像极了那年南京城下的血雨。
\"所以你们这是在交代后事吗?\"她的声音发抖,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最爱我的人...\"话未说完,泪水已经决堤。
何书桓的怀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杜飞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他们从未听如萍这样直白地说出心意。
\"如萍...\"何书桓弯腰捡起怀表,金属表面映出他苍白的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
\"才更要活着回来!\"如萍突然转身,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两个男人惊愕的表情,\"我不要你们的遗言,不要你们的嘱托!我只要...只要你们记得...\"
她的声音哽住了。杜飞突然冲上前,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硬生生停住。他粗糙的手悬在半空,上面还留着油墨和火药染黑的痕迹。
\"记得什么?\"他轻声问。
如萍抬起泪眼,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移。她看见何书桓镜片后闪烁的水光,看见杜飞脖子上那道在闸北留下的疤。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记得...\"她深吸一口气,\"记得我18岁生日那天的世纪之约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千钧:\"记得...这里有人在等你们回来。\"
座钟敲响九下,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何书桓突然摘下眼镜,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杜飞低下头,军帽檐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是来接他们的。如萍挺直脊背,将眼泪逼回眼底:\"去吧。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两个男人同时抬手敬礼,转身时军装与长衫的下摆交织在一起。如萍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杜飞常说的一句话:\"最亮的星星,总是最后才出现。\"
阳光洒满花厅,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门槛处融成一片。
其实他们今天就要出发了。
晨光才刚刚爬上窗棂,陆宅的花厅里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茶香。如萍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辆军用吉普车缓缓驶入,车身上还沾着前线的泥土。
\"这么快就要走吗?\"她的声音很轻,手指紧紧攥着窗帘一角,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