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桓正在检查相机,闻言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些许疲惫,却依然温和:\"前线急电,徐州战况有变。\"
杜飞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他抬头冲如萍咧嘴一笑,却掩不住眼中的不舍:\"放心,这次我们可是有特别通行证。\"
如萍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昨晚他们还围坐在壁炉前说笑,杜飞讲着报馆的趣事,何书桓轻声哼着英文歌,尔杰趴在她膝上打瞌睡。而现在——
\"如萍。\"何书桓走到她面前,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个给你保管。\"
信封沉甸甸的,如萍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他的记者证、存折,还有那封他总带在身边的家书。
杜飞也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铁皮盒子:\"这是我的宝贝,你可收好了。\"盒子里是他这些年收集的各式弹壳,每一颗都擦得锃亮。
如萍捧着这两样东西,突然觉得重若千钧。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院子里,司机按响了喇叭。杜飞挠挠头:\"该走了。\"
何书桓深深看了如萍一眼,轻轻握住她的手:\"等我们回来。\"
如萍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拎起行李走向那辆吉普车。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却固执地不肯眨眼,生怕错过他们的每一个背影。
\"等等!\"她突然喊道,提起裙摆冲了出去。
两人同时回头。如萍跑到车前,气息有些不稳。她先为何书桓正了正领带,又替杜飞抚平军装上的褶皱。
\"一定要...\"她的声音哽咽了,\"一定要平安回来。\"
何书桓轻轻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微光。杜飞突然伸手,用拇指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别哭,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徐州最好的芝麻糖。\"
引擎轰鸣起来,吉普车缓缓驶出大门。如萍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转过街角,消失在晨雾中。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和铁盒,突然发现铁盒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最爱笑的陆小姐——杜飞\"。
阳光越来越暖,院子里石榴树的影子渐渐缩短。如萍轻轻摩挲着那行字,嘴角微微上扬:\"我等着你们的芝麻糖。\"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后车窗外的陆宅轮廓。何书桓和杜飞并肩坐在后排,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军绿色的行李包,谁都没有说话。
车内的沉默被发动机的轰鸣填满。何书桓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轻轻擦拭镜片。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但今天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镜片上沾着的不是灰尘,而是刚才如萍为他整理领带时不小心留下的泪痕。
杜飞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却没点燃。他盯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树,突然开口:\"老何,你说咱们这次...\"
\"会回来的。\"何书桓打断他,重新戴上眼镜,\"答应过如萍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战况通报:\"...徐州外围阵地已持续激战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