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对端木洲而言都重若千钧，仿佛双手各攥着一块滚烫的烙铁，松开哪一边都会留下钻心的疼。
他微微眯起眼，眸底像淬了层薄冰，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姜兰？难道你也喜欢她？”
端木俊风自幼便是天之骄子，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从来不肯在人前流露半分真实心事，尤其是这份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姜兰的情愫。
他闻言嗤笑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惯有的轻慢，语气淡淡的：“你别想太多了。我不过是见不得你过得顺遂，只要是沾了你边的东西，我偏要一样样抢过来，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听到这话，端木洲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杀气。
但这杀气转瞬即逝，他忽然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了然——毕竟，端木俊风打小就这样，像是附在他身上的影子，总爱用抢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给我一天的时间思考吗？毕竟如今姜兰已经生下我的孩子，于我而言，她早已不是可以随意割舍的人。”
“可以呀。”端木俊风立刻应道，脸上瞬间绽开一抹得逞的冷笑，“二哥，你该明白，等你登上可汗之位，天下的女子任你挑选，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找不到？可若是你执意选了姜兰，将来我坐上那个位置，想要把她从你身边抢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说，这账该怎么算才划算？所以啊……聪明的人，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不用你提醒了，三弟。”端木洲的声音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透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端木俊风笑得愈发得意，背着手转身。
他脚步轻快，甚至哼起了北疆的小调，那调子张扬又雀跃。
不多时，他便踏入了扈宛儿的宫殿。
殿内的熏香混着淡淡的药草味，是母亲惯用的安神香，可此刻却压不住他心头的躁动。
他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手肘支着桌面，指尖敲着木纹，扬声喊道：“阿娘，上次我存在你这儿的那坛‘醉流霞’呢？快取来，今儿个我得好好快活快活。”
这三年来，端木俊风像是变了个人，忽然就迷上了喝酒。
起初只是偶尔小酌，后来竟成了整日买醉，常常抱着酒坛在殿里枯坐一夜，眼神空得像深秋的荒原。
扈宛儿看在眼里，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干脆让人把他藏在各处的酒都搜了出来，锁进了地窖，还定下规矩：每月只许他喝一坛，多一滴都不行。
那段日子，端木俊风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整日无所事事，只能揣着几块石子去湖边打石漂。
石子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惊不起他眼底半分波澜，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可今日不同，他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眼底亮得惊人，像是被点燃的篝火。
扈宛儿端着茶盏从内室走出来，见他这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先是愣了愣，随即放下茶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好事了？瞧你乐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端木俊风拨开母亲的手，微微挑眉，嘴角噙着神秘的笑：“阿娘，这你就别问了，过些日子，保管给你个大惊喜。”
扈宛儿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子这副模样，像是憋着什么大事，可既然他不愿说，做母亲的也不好再追问，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去地窖取酒。
她哪里知道，这一时的犹豫，竟成了日后剜心刻骨的悔。
当天夜里，月色如霜，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着冷冷的光。端木俊风抱着那坛“醉流霞”，在湖边喝得酩酊大醉。
他嘴里胡乱喊着什么，脚步虚浮地沿着湖岸晃悠，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跌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挣扎的水声很快被夜色吞没，只剩下酒坛沉入水底的闷响。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几个仆役提着水桶去湖边打水，远远就看见水面上漂着个黑影。
走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一具尸体，衣袍还在水波里轻轻晃动。
其中一个仆役认出了那是三殿下的常穿的锦袍，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刺破了清晨的宁静，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宫殿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扈宛儿赶到湖边时，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盖着白布。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布面，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旁边的侍女哽咽着说：“娘娘，是三殿下……他、他昨夜失足落水了……”
白布被掀开的那一刻，扈宛儿只看了一眼，双腿便像灌了铅似的，“咚”地跪坐在地上。她伸出手，想去碰儿子冰冷的脸颊，可指尖抖得厉害，怎么也伸不直。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张了张嘴，想喊一声“风儿”，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怎么也不敢相信。
昨夜还在她面前哼着小曲、说要给她惊喜的儿子，怎么转眼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周围的人乱作一团，哭喊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可扈宛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和自己心里那片瞬间崩塌的废墟。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是谁害死了我的儿子！！”
扈宛儿的目光凶狠，转而看向这些宫仆，但是，所有人都低着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瞬间痛哭哀嚎，“阿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