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随之溅落在衣襟和地面，触目惊心。
还未等他挣扎起身，四周的士兵已然一拥而上。
无数把冰冷的长刀同时架上了他的脖颈，锋利的刀刃紧贴皮肤，寒意刺骨。
在这一刻，太子终于清醒地认识到——所有挣扎都已徒劳，他彻底败了。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骄傲与不甘。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声音因恐惧和内伤而断断续续：“六…六弟……”
他咽下口中断续的血沫，勉强挤出哀求，“我…我不和你争这皇位了……只求你……饶我一命……”
见对方无动于衷，他急忙追加条件，语气近乎乞怜：“只要你赐我一块封地……让我做个藩王……我发誓，从此以后必定安分守己……就待在自己的封地里……绝不会再生出任何事端……”
冷向笛闻言，倏地仰首纵声长笑起来。那笑声洪亮而恣意，带着毫不掩饰的讥嘲与一丝冰冷的残酷。
“哈哈——哈哈哈——”他笑罢，眸光倏然一敛，如鹰隼般锐利地盯住阶下囚，唇角犹自噙着一抹讽意，“你觉得事到如今，求饶还有用吗？”
他向前踱了一步，玄黑衣袂在夜风中微动，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况且，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字句清晰，如冰珠落地，“似你这般犯上作乱、意图篡逆之徒，朕怎么可能赐你封地，容你安稳度过后半生？”
他微微摇头，仿佛在嗤笑对方的天真，“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个道理，朕岂会不知？”
太子霎时间如坠冰窟，涔涔冷汗自额角鬓边渗出，迅速浸湿了内衫。
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被雨水打透的宣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你……你当真要取我性命？”
“父皇方才龙驭上宾，尸骨未寒……你便迫不及待要残杀自己的手足至亲吗？”
他喘着气，眼底泛起血丝，言辞愈发激烈：“似你这般刻薄寡恩、冷酷无情的帝王，天下百姓谁会真心拥戴？史官的笔又将如何书写你这弑兄夺位的一页？！”
“朕不会让你死。”冷向笛淡淡开口，声线平稳却莫名令人胆寒。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但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一刻，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鸷的光芒，整张面容仿佛被某种冰冷的阴影所笼罩，再无平日半分温润谦和的模样，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决绝与凛冽的寒意。
姜兰侍立在侧，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头蓦地一悸——眼前的冷向笛陌生得让她感到恐惧，这与她所认识的那个隐忍克制、甚至时而流露出温柔的六殿下截然不同。
然而她转念一想，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能够存活下来并最终登上至尊之位的皇子，又有哪一个是真正单纯、毫无心机与手段的呢？
若真是那般天真良善，恐怕早已不知葬身于多少明枪暗箭之下，连尸骨都无处可寻了。
她轻轻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罢了，这些天家恩怨、权力倾轧，本就不是她该插手的事情。
她此刻唯一的愿望，便是借此次立功之机，求得恩典，返回吐谷浑。
思忖间，太子已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起，拖拽着向殿外行去。
他那些残存的党羽也早已被彻底制服，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终是在这个漫长的夜晚被彻底平定。
四下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夜风吹过，发出簌簌轻响。
姜兰见状，连忙整了整衣袖，趋步上前，在冷向笛面前盈盈拜倒，行动间裙裾如莲叶舒展，“臣女参见陛下。”
冷向笛目光落在她身上，先前那慑人的戾气似乎稍稍收敛，语气缓和了些：“平身吧。”
姜兰站起身，略垂着眼帘，轻声道：“恭喜陛下……此番平定叛乱，铲除心腹大患，日后朝中再无人能与陛下抗衡，江山社稷可保安稳了。”
冷向笛凝视着她，目光深邃：“此事成功能如此顺利，多半要归功于姜小姐你。”
他顿了顿，声音虽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你可知，若你当时真有一丝歪念，将那毒药送入我口中，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绝无生还之理。”
他向前微微倾身，语气变得极为低沉，却清晰无比：“因为你送来的东西……我是绝不会有所怀疑的。”
姜兰只觉得冷向笛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灼热，那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情愫让她心头一颤，仿佛指尖触碰到了炽热的火焰般，慌忙垂下了眼睫。
她稳了稳心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低声开口道：“六殿下，若是您当真觉得臣女此番有所微功，可否……”
话语未尽，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空气骤然凝滞。
冷向笛方才还蕴着温度的面容，几乎是瞬间便冷却了下来，那层温和的伪装如同冰面般碎裂剥落，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而冰冷的光芒，仿佛早已洞悉她接下来所有未竟的言辞。
他那骤然转变的神色，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倏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姜兰只觉得后续的恳求之言生生卡在了喉间，上下不得，所有声音都凝固了，她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得将剩余的话语尽数咽回腹中，化作一片无声的忐忑。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冷向笛却忽地轻笑出声，打破了僵局。
“姜小姐你说得对。你此次助朕平定逆乱，立下大功，朕自然铭记于心，定会好好嘉奖于你。”
“你放心，待此番事了，朕班师返回中原，稳定朝局之后，必定会颁布诏书，昭告天下——”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立你为朕的皇后。”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姜兰耳畔。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六殿下！这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