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皇城的影
离皇城还有三里地时。
萧澈突然停住脚。
指着前面的岔路。
“走左边。”
“右边有暗哨。”
我挑眉。
“你怎么知道？”
他从怀里掏出个哨子。
和刘忠那个很像。
“吹三声。”
“会有人接应。”
哨声刚落。
岔路尽头就亮起盏灯笼。
昏黄的光。
像只独眼。
黑雾往灯笼那边探了探。
缩回来蹭了蹭我的胳膊。
没危险。
接应的是个老嬷嬷。
穿着粗布衣裳。
手里挎着个菜篮子。
看见我们。
眼睛一亮。
“是萧公子吗？”
她声音压得很低。
“太子殿下等急了。”
萧澈点头。
“周嬷嬷。”
“情况如何？”
“不太好。”
周嬷嬷往身后看了看。
“炎煞最近查得紧。”
“宫里的眼线被拔了三个。”
我扶着萧澈往前走。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还没力气。
走几步就喘。
“太子在哪？”
“在旧使馆的地窖。”
周嬷嬷的声音发颤。
“他不敢露面。”
“炎煞的人盯着呢。”
旧使馆。
我心里一动。
那是月璃国当年在烈阳国的使馆。
我小时候去过。
母后在那教我插花。
快到皇城根时。
周嬷嬷拐进条小巷。
巷子尽头有扇不起眼的门。
上面挂着把生锈的锁。
“从这进去。”
她打开锁。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直通使馆后院。”
里面黑漆漆的。
伸手不见五指。
黑雾在前面开路。
像盏灯笼。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眼前豁然开朗。
是个小院子。
杂草长得比人高。
正屋的门虚掩着。
“殿下就在里面。”
周嬷嬷指了指正屋。
“老奴在外头望风。”
我推开门。
屋里积满了灰。
蛛网挂在房梁上。
像谁织的网。
“谁？”
里屋传来个年轻的声音。
带着警惕。
“是我。”
萧澈往前走了两步。
“炎昭。”
里屋的门开了。
走出个少年。
约莫十六七岁。
眉眼像炎煞。
却没他的戾气。
眼神很干净。
“萧大哥。”
他看见萧澈。
眼睛亮了亮。
又看向我。
“这位是？”
“月璃国公主。”
萧澈介绍道。
“灵汐。”
炎昭的脸色变了变。
扑通一声跪下。
“罪臣之子。”
“参见公主。”
我扶住他。
“起来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站起来。
手还在抖。
“公主能信我吗？”
“我知道。”
“我爹对不起月璃国。”
黑雾在他周围转了转。
没攻击他。
看来冤魂不恨他。
“我信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
“萧澈的母亲。”
“不会看错人。”
炎昭松了口气。
从怀里掏出个木盒。
打开。
里面是块玉碎。
闪着柔光。
“这是我娘留的。”
他声音发颤。
“她说这是月璃国的东西。”
“要还给真正的主人。”
我接过玉碎。
和萧澈那块拼在一起。
还差一块。
就能凑齐半块镇魂玉了。
“噬魂阵的事。”
我把玉碎收好。
“你知道多少？”
炎昭的脸色沉下来。
“我爹疯了。”
“他把三十万冤魂关在阵里。”
“每天用活人喂养。”
“说要炼出不死军队。”
“阵眼在哪？”
“在皇宫的地牢。”
炎昭往窗外看了看。
“最底层。”
“有重兵把守。”
萧澈突然皱眉。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话音刚落。
外面传来周嬷嬷的惨叫。
一声接着一声。
很快没了声息。
“不好！”
炎昭脸色煞白。
“我们被发现了！”
我往门后躲。
握紧牵魂线。
黑雾瞬间涌到门口。
像道黑色的墙。
“炎昭殿下。”
赵国师的声音飘进来。
带着笑。
“别躲了。”
“你以为能骗过陛下吗？”
炎昭往地窖跑。
“快跟我来！”
“地窖有暗道！”
我和萧澈跟在他后面。
刚下到地窖。
上面就传来破门声。
脚步声密密麻麻的。
地窖里很暗。
只有盏油灯。
炎昭在墙上摸索着。
很快摸到块松动的砖。
按了下去。
地面裂开道缝。
露出石阶。
往下延伸。
“快下去！”
炎昭推了我们一把。
“我断后！”
“一起走！”
我拽住他。
“你不能留下！”
就在这时。
地窖的门被撞开。
赵国师带着人冲进来。
弩箭对准我们。
“抓住他们！”
赵国师的声音很厉。
“一个都别放跑！”
黑雾猛地往前冲。
把最前面的黑衣人卷进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走！”
萧澈拽着我往下跳。
炎昭跟在后面。
石阶很陡。
我们连滚带爬地往下走。
下面是条暗河。
水流很急。
带着股腥气。
“往这边！”
炎昭指着下游。
“能通到城外！”
我们跳进水里。
冰冷的水瞬间浸透衣服。
冻得我牙齿打颤。
萧澈把我往上游推。
“抓紧我！”
他的声音在水声里发飘。
黑雾在水面上盘旋。
挡住了追来的箭。
有几支箭射在雾里。
瞬间被腐蚀成了粉末。
漂了约莫半个时辰。
前面出现了亮光。
是暗河的出口。
在城外的乱葬岗。
我们爬上岸。
浑身湿透。
冷得直哆嗦。
炎昭突然咳嗽起来。
咳出一口血。
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你受伤了？”
我扶住他。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
“刚才被箭擦到了。”
他摆了摆手。
“没事。”
萧澈突然按住我的肩。
“别动。”
他指着炎昭的后背。
“他中了符箭。”
我掀开炎昭的衣服。
后背有个血洞。
周围泛着黑。
和萧澈之前的伤一模一样。
“该死！”
我骂了一声。
从怀里掏出草药。
是周伯给的。
“快敷上！”
炎昭疼得龇牙咧嘴。
却没叫出声。
“公主。”
“我可能……”
“撑不住了。”
“别胡说！”
我加重了手上的劲。
“你还要看着你爹倒台呢！”
他笑了笑。
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塞给我。
“这是最后一块玉碎。”
“我娘藏在……”
“藏在我枕头下的。”
玉碎在我手里发烫。
和其他几块拼在一起。
正好是半块镇魂玉。
“为什么……”
我看着他。
“要帮我们？”
“因为我娘。”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娘是月璃国人。”
“她死前说。”
“一定要为月璃国赎罪。”
我愣住了。
原来如此。
炎昭的母亲。
也是月璃国人。
这盘棋。
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灵汐。”
萧澈突然开口。
“他快不行了。”
“符水的毒在扩散。”
我看着炎昭的脸。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眼睛却睁着。
看着皇城的方向。
“爹……”
他喃喃自语。
“你错了……”
然后头一歪。
彻底没了声息。
我握紧手里的镇魂玉。
玉碎硌得手心疼。
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闷得发疼。
黑雾在炎昭的尸体上盘旋。
久久不散。
像是在哀悼。
“我们得走了。”
萧澈拽了拽我。
“赵国师的人很快会追来。”
我没动。
盯着炎昭的尸体。
他才十六岁。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却卷进了这场纷争。
“把他带上。”
我对萧澈说。
“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萧澈点了点头。
和我一起把炎昭的尸体抬起来。
往密林里走。
乱葬岗的风很大。
吹得纸钱满天飞。
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
“炎煞。”
我对着皇城的方向说。
“你欠的血债。”
“又多了一笔。”
萧澈握紧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暖。
“我们会让他还的。”
“一定。”
我们把炎昭埋在一棵老槐树下。
没有墓碑。
只在树上刻了个“昭”字。
“等报仇了。”
我摸着树上的刻痕。
“我会回来给你立碑。”
“写上‘烈阳国太子炎昭’。”
“一个……”
“好人。”
萧澈往我身边靠了靠。
“走吧。”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点头。
最后看了一眼老槐树。
转身跟着他往密林深处走。
黑雾在我们周围盘旋。
老狱卒的魂飘在最前面。
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
像是在说。
该行动了。
半块镇魂玉在我怀里发烫。
像颗跳动的心脏。
我知道。
最后的决战。
不远了。
炎煞。
你的噬魂阵。
你的不死军队。
都将成为泡影。
我会用这半块镇魂玉。
唤醒三十万冤魂。
让他们亲手。
撕碎你的美梦。
夜风穿过密林。
带来远处的钟声。
是皇城的晨钟。
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我们的复仇。
也即将。
迎来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