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悲悯、凝重又带着几分坚毅的复杂神色,朗声说道:
“诸位同道,方才我师天绝禅师已归。
与那乔义一战,我师虽略占上风,将其击退,然那魔头功法诡异,我师亦损耗不小需立即闭关调息。
至于那女子,乃是我师与之约定,让其带走的,因为乔义此行也是来找她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众人,见所有人都屏息聆听,方才继续道:
“刚才乔义与我师对战之时,乔义吐露部分实情,那些针对我西域佛门的诸多恶行,虽系通天教部分,
败类所为,但并非其教内高层统一指使,乃是少数头目私心作祟,利欲熏心!
而这王琳儿便是其中少数头目之一。
至于乔义带走她,也是为了将之铲除!因此我师才准许其将之带走!”
此言一出,场中再次响起惊讶的议论声。无欲抬手压下嘈杂,声音转为沉痛与激昂:
“即便如此,罪孽便是罪孽!死者不能复生,鲜血不能白流!
我佛虽慈悲,亦有金刚怒目之时!为告慰引渡寺、赤晶寺以及其他受害同道在天之灵,为震慑宵小,
肃清西域风气,我大佛寺提议继续组建‘西域护法联盟’,但不必全面与那通天教开战,以免生灵涂炭,
但须集中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铲除通天教旗下那些已查明的、罪证确凿的凶顽据点!
将此等毒瘤逐出西域,还我佛门清净,保一方平安!”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符,高高举起:“此乃方才乔义交给吾师的玉简,内里记载的皆是那些私心作祟,
为祸西域的通天教部分头目的据点,我等当精准打击,除恶务尽!”
赵天一冷眼旁观,心中冷笑:“说好的出家人不讲妄语的,但这家伙还真是张口就来!
如此,既维护了大佛寺的颜面和号召力,又实际避免了与乔义死磕,更妙的是依然能达到凝聚力量、
树立大佛寺领导权威的目的。这无欲倒还真是聪明!”
闻言,吕得水传音道:“可不是嘛,这秃驴变脸比翻书还快啊!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说要踏平人家总坛,
现在改打扫外围垃圾了?”
听到这话,赵天一传音回应:“形势比人强。
天绝重伤,乔义虽也受伤但威胁仍在,全面开战已不可能。而这是眼下对大佛寺,最为有利的选择。
不过……我们的戏,也该开场了。虽然目前情况有些变化,但决不能让大佛寺得逞!”
而此刻,无欲的提议,则是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寺院的响应。
尤其是那些本就依附大佛寺,或与引渡寺、赤晶寺同气连枝的寺院,以及一些确实早已对通天教的,
行径不满的势力。
只听,赤晶寺的筑龙方丈,红着眼睛吼道:
“管他是高层指使还是下面人乱来!杀我徒儿,就得付出代价!赤晶寺愿加入联盟,踏平那几个贼窝!”
引渡寺的方丈远山,也嘶声道:“引渡寺附议!血债必须血偿!我徒弟不能就这样死了!乔义敌不过,
但至少要杀些通天教的人!”
“金轮寺愿为先锋!”
“龙象寺附议!当以金刚手段,显我佛门威严!”
附和之声再起,虽然不如之前“全面讨伐”时那般狂热,但也形成了不小的声浪。
许多中立寺院见大佛寺调整了策略,降低了风险,又有了“确切名单”,态度也开始松动相互商议起来。
相比之下,琉璃寺玄鼎方丈依旧沉默,只是看着无欲手中的玉符,眼中若有所思。
而枯木禅院万流院主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仿佛事不关己。
而此刻,无欲见气氛再次被调动起来,心中稍定,正准备趁热打铁,敲定联盟细节和首批打击目标。
“等等!”
只听,一个清朗平静,却清晰穿透喧嚣的声音,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骤然响起!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无欲身上移开,齐刷刷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净水寺区域!
只见,说话之人不是净源,而是那位一直很低调、站在净心长老身旁的另一位净水寺长老,赵天一,
所化身的净尘!
此刻,赵天一缓步走出队列,与身旁化身为净土的吕得水并肩而立,直面前方高台之上的无欲方丈。
见状,无欲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警惕,心中暗忖:“这不是那净水寺的净尘吗?这净水寺!
到底在搞什么鬼?”
虽然心中满是不悦,但他还是压下心头火气,维持着方丈气度:
“原是净水寺的净尘师弟,不知师弟又有何疑问?联盟之事,关乎西域安宁,若非正事切勿打断正议。”
赵天一(净尘)迎着无数目光,不卑不亢,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无欲方丈言重了,我还没说我的疑惑是什么呢?无欲方丈又怎么能说,我所提出的疑问不是正事呢?”
闻言,无欲脸色一变,但还是笑着合十道:“既如此,净尘师弟请讲,老衲洗耳恭听!”
见状,赵天一则是语调平缓,字字清晰:
“方丈方才所言,组建联盟,讨伐通天教据点之依据,乃是因其教中部分败类,杀害了那引渡寺空缘、
赤晶寺厉火小友等人,犯下累累罪行。此乃联盟兴起之由,亦是凝聚人心之关键。”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尚未撤去的“证物”,又看向乔义离去的方向,最后定格在无欲脸上:
“然,从始至终,关于空缘等人遇害一案,除了贵寺单方面出示的‘疑似’证物之外,是再无其他实证、
且这些都是你大佛寺一面之词。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啊!
而在此情形下,便要发动西域各寺,掀起一场针对特定势力的讨伐行动…请恕在下愚钝此举是否……
略显仓促,有失严谨?
万一其中另有隐情,我等岂非成了不明是非、助长冤屈的帮凶?
这不仅有违我佛门明辨是非、慈悲为怀之本意,更恐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令逝者难以瞑目啊!”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直指程序正义与证据确凿性的核心问题,
更是隐隐将矛头指向大佛寺可能存在的“操纵”与“独断”。
场中顿时安静了不少。
许多方才被情绪和氛围带动、热血上头的僧人,闻言也冷静下来,露出了思索之色。
是啊,从头到尾,好像确实都是大佛寺在说……证据呢?审问过程呢?而现在连嫌疑人都被对方的,
教主给强行带走了,死无对证了。
无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寒光闪烁。
他盯着赵天一,仿佛要将他看穿:“净尘师弟,你此言何意?莫非是在质疑,我大佛寺数百年的清誉,
质疑我寺戒律院与知客院众位长老呕心沥血的调查结果?
还是说……你认为我大佛寺会为了某种目的,捏造事实,构陷他人?!”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上了一丝威压与质问,试图以势压人。
吕得水在一旁嘿嘿一笑,抢在赵天一之前开口,声音洪亮,带着股混不吝的劲儿:
“无欲方丈,您这话可就有点扣帽子的嫌疑了。我师兄不过是本着谨慎之心,想把这件事情弄个明白,
免得大家伙儿稀里糊涂被人当枪使,怎么就跟质疑大佛寺清誉扯上关系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嘛!
要是证据确凿,程序清楚,咱们大伙儿心里也踏实,干起活来也有劲不是?
还是说……这中间有什么不方便让大家知道的细节?”
这话更加刁钻,直接把“当枪使”和“不方便知道的细节”摆在了台面上,引得不少人心头一跳,看向那,
无欲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