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硝烟和咸腥味吹过红玫瑰号，方才的欢歌笑语被一种紧绷的寂静取代，只剩下远处隐约的炮火轰鸣和船只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船艏那两个对峙的身影上——高大沉默如山的巴索罗米·熊，紧紧抱着怀里显得异常脆弱的波尼；以及站在他对面，金色长发在风中舞动，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卡文迪许。
“治病？”
大熊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过岩石。
他那双被改造过的机械眼死死锁定卡文迪许，试图从对方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欺骗或戏谑的痕迹。
怀中女儿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是比任何海楼石镣铐更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青玉鳞病，这个如同诅咒般的名字，是他拼尽一切、献祭自我也无法从波尼身上剥离的绝望根源。
卡文迪许迎着那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需要一点时间。”
他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穿透了四周不安的寂静，“赛琳娜的菌菌果实能力，结合她正在研究的方法，是目前已知唯一可能对抗青玉鳞病的希望。
我们已经在贝索尔王国获得了关键的线索。”
希望！
这个字眼像一道微弱却刺眼的光，瞬间刺破了大熊心中厚重的阴霾。
他那巨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抱着波尼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冰冷的钢铁之躯里保护起来。
然而，绝望的阴影紧随而至。多年的背叛、被当作实验品和棋子的经历，早已在他心中铸就了冰冷的壁垒。
“需要什么交换？”
大熊的声音更沉了，带着浓重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援手，尤其是在这片残酷的大海上。
他做好了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只要是为了波尼。
卡文迪许深吸一口气，红玫瑰号仿佛都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没有看旁边惊愕的路飞、紧皱眉头的索隆或是其他伙伴，目光只锁定大熊。
“让我加入革命军。”
轰——！
这句话如同在紧绷的弦上投下了一块巨石！
“纳尼？”路飞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橡胶下巴拉得老长。
“卡文迪许殿下！”巴托洛米奥和马帝古德失声惊呼，满脸难以置信。
娜美捂住了嘴，山治叼着的烟卷无声滑落，索隆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收紧。
就连一向沉稳的库利克和沉浸在音乐中的奥黛丽、麦当娜都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向他们的船长。
甲板上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和远处越来越近的炮火声，清晰地提醒着他们所处的险境。
斯摩格指间的雪茄灰簌簌掉落，细碎的灰烬被海风卷起，瞬间消散在浓重的夜色里，如同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信念。
安吉拉指尖捻着的那份绝密文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视线。
《SSG计划：和平主义者量产及原体废弃指令》。
那冰冷的标题，附页照片里波尼蜷缩在透明实验舱中、脸上覆盖着诡异青鳞、眼神空洞绝望的模样……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情地嘲笑着他曾经信奉的“绝对正义”。
“这就是你要的正义吗，烟鬼？”
安吉拉的声音再次响起，缥缈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红玫瑰号方向的喧嚣似乎被无限放大又无限拉远。
他看见那艘被火光勾勒出轮廓的海贼船，看见甲板上对峙的熊与卡文迪许。
更看见稍远处，草帽小子路飞正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显然是波尼），橡胶身体上赫然插着几根特制的海楼石弩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草帽和背心，但他依然死死护着怀里的女孩！
黄猿化作的金光在战场边缘闪烁，cp0的白色面具如同鬼魅般在爆炸的火光中时隐时现。
斯摩格低下头。
缠绕着漆黑武装色霸气的十手，冰冷的金属表面，此刻却像一面扭曲的镜子。
镜中倒映出两幅撕裂他灵魂的画面：
一幅是玛丽乔亚上空，那面象征世界最高权力与秩序的、纯白无瑕的世界政府旗帜，在阳光下猎猎飘扬。
另一幅，却是贝索尔王国秘密文件中，巴索罗米·熊那双巨大的、非人的机械眼中，滑落的两行滚烫的、属于父亲的泪水。
旗帜代表的“正义”，与泪水代表的“罪恶”，在他心中剧烈地碰撞、撕扯。
“斯摩格！黄猿大将的信号！要求我们立即配合，从侧翼封锁红玫瑰号的退路！cp0已经准备强行登船抓捕目标！”
传令兵急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斯摩格没有动。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十手的金属表面，仿佛要将那两幅画面看穿。
海风卷起正义大衣的下摆，发出沉重的呜咽声。
远处，革命军的三艘战舰如同沉默的巨兽，已经彻底切断了红玫瑰号向深海逃逸的路线，船首的青铜龙首在炮火映照下闪烁着冷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