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陨台的金光在雾散后愈发清晰,秦千风的逆命之火在左眼突突跳动,像有根细针扎着神经。
他怀里的青鸢突然发出低吟,碎玉在两人相贴的掌心灼出红痕,那蓝光里\"命陨\"二字已化作流动的光链,直贯山巅。
\"到了。\"老山羊的骨杖重重叩地,铜铃震颤声里混着岩石摩擦的闷响。
秦千风这才发现脚下的土地在缓缓抬升——他们正随着整座平台浮出雾海,四周岩壁上的古老符文如被泼了热油的金箔,滋滋冒着金光,在空气中勾勒出巨大的阵图。
林婉儿攥着那枚刻\"煞\"字的银针退后半步,指尖发白:\"这纹路...是《天命策》里记载的命运审判场。\"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书中说,此台每百年现世一次,入者以命为注,争一线超脱之机。\"
秦千风的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高尔村被血洗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火场里,看着母亲将他推进地窖;半年前在玄冥洞被赤魇残魂追杀,他攥着逆命之火的火种在暗河里游了三天三夜——命运总在他以为能喘口气时,又给他迎头一击。
此刻阵纹在他视网膜上投下金斑,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风儿,别信什么天定,你命由你。\"
\"嗤——\"
青鸢的碎玉突然迸裂出刺目蓝光,秦千风怀里的人猛地一震。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却触到一片冰凉——青鸢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灰,原本清亮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眼白里爬满血丝,像两团烧着黑焰的炭。
\"所有容器都已到场。\"
这声音不再是青鸢的清甜,带着金属刮擦的刺耳,混着陈年腐土的腥气。
赤魇的残魂从她喉间溢出,在半空凝成半透明的黑影,与青鸢的身体重叠:\"三年前我被封在玄冥洞,两年前你小子抢了我的逆命火种,今天——\"他的\"手指\"划过青鸢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焦黑痕迹,\"命运终战,现在开始。\"
山风突然倒卷。
秦千风感觉后颈寒毛炸起,逆命之火不受控地窜上肩头,将他的衣角烧出个窟窿。
他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平台四周已围了层淡金色的光壁,像个倒扣的碗,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林婉儿退到他身侧,银针在她掌心压出红印;老山羊的骨杖不再震颤,铜铃安静得反常,他浑浊的眼珠里却翻涌着暗潮。
\"吵。\"
苍老的声音像块砸进深潭的石头,震得光壁嗡嗡作响。
秦千风抬头,只见平台中央凭空浮现出道身影——鹤发童颜的老者,玄色道袍上绣着北斗七星,每颗星子都在缓缓转动。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在看棋盘上的棋子:\"北境天枢子。\"老者开口,\"你们以为自己在争什么?
逆命之火?
命运超脱?
不过是命运长河里的过河卒。\"
\"放屁!\"秦千风的逆命之火\"轰\"地炸开,在身周凝成赤金火环。
三年来他拼了命修炼,从被村童嘲笑的病秧子到形意门核心弟子,从被血煞宗杀手追杀到能正面硬抗赤魇残魂——他受够了被当作棋子。
此刻他望着天枢子袖中流转的星芒,想起青鸢曾说北境有位能看命运线的隐世宗师,\"我娘被山贼砍死时,命运线在哪?
我爹咳血死在我怀里时,执棋人在哪?\"他踏前一步,火环灼得空气扭曲,\"我秦千风,偏要做自己的执棋人!\"
天枢子的瞳孔微微收缩。
赤魇的笑声像破风箱:\"有意思,小崽子倒有股子狠劲。\"他的黑影突然钻进青鸢体内,少女的身体诡异地弓起,后颈浮现出黑色鳞片,\"不过等会你就知道,在真正的命运之力面前——\"
\"唰!\"
黑雾从平台边缘涌来。
墨影的无面人形态半虚半实,右手仍保持着之前索要印记的姿势;另一侧的光壁突然裂开道缝,走出个与天枢子衣着相同的年轻傀儡,眼窝里嵌着两颗死鱼眼。
加上秦千风、青鸢(赤魇)、林婉儿(她攥着银针的手在发抖,却仍挡在秦千风身侧半步),平台上正好五道身影,各自站定方位。
符文突然剧烈震颤。
秦千风感觉脚底发烫,低头望去,阵纹竟顺着他的靴底爬上小腿,像活物般往血脉里钻。
逆命之火在他心口狂跳,他想起在高尔村老槐树下,郎中说他\"骨脉异于常人,怕是要遭大劫\";想起青鸢第一次见他时,盯着他眉心说\"你身上有命运的裂痕\";想起赤魇在玄冥洞咬牙切齿\"你这具身体,天生就是装命运的容器\"——原来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被标好了\"容器\"的标签。
\"不。\"他低声呢喃,指尖的火焰突然变得柔和,像母亲当年哄他睡觉时,烛台上跳动的暖光。
林婉儿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低头,看见她掌心的银针在发烫,针尾的\"煞\"字正渗出黑血;再抬头,天枢子的星袍已完全展开,七颗星子连成勺状,正对着他的眉心;赤魇在青鸢体内发出低吼,鳞片已爬到她的脸颊;墨影的黑雾里,那根腐蚀银针正缓缓凝聚成型。
\"要来了。\"老山羊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退到了平台边缘,骨杖上的铜铃重新震颤,\"命运的幻象,要来了。\"
秦千风的左手下意识摸向怀中——净焰灵石正贴着他的心脏,温温的,像块被捂热的玉。
这是三个月前在形意门密室,师父塞给他的最后一件遗物,说\"关键时候,它能照见本心\"。
此刻灵石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他望着对面五双或冰冷或疯狂的眼睛,突然想起高尔村的晨雾里,母亲端着药碗喊他\"风儿吃饭\";想起父亲教他练拳时,汗水滴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想起林婉儿第一次给他包扎伤口,手指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也许我们不是来争夺命运的。\"他望着掌心渐盛的逆命之火,轻声道,\"而是来终结它的。\"
话音未落,平台中央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秦千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看见十岁的自己站在高尔村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正抬头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