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湖的晨雾还没散尽,“哐当”一声巨响就炸碎了村口的宁静。这声音不是铁匠铺的打铁声,而是木头被硬生生夹断的脆响,紧接着是里正的惊呼:“护湖的木栅栏!断了!”
阿草提着水桶刚到湖边,就看见水面上漂浮着半截断裂的松木栅栏,断口平整如刀削,边缘还留着深深的钳痕,钳痕里沾着墨绿色的黏液,黏液滴在水面上,竟将涟漪都染成了青黑色。她顺着钳痕望去,湖心突然涌起一股浑浊的水柱,水柱顶端托着一对巨大的螯钳,足有圆桌大小,外壳覆盖着粗糙的疙瘩,疙瘩间嵌着尖锐的骨刺,螯钳开合间,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倒刺,倒刺上挂着湿漉漉的水草和碎木片,显然栅栏就是被这对巨螯夹断的。
“是‘深海玄甲蟹’!”曾在海边见过世面的赵三叔脸色惨白,他指着巨螯根部隐约露出的青黑色蟹壳,“这东西壳比玄铁还硬,钳子能夹碎战船的甲板!怎么会跑到灵湖里来?”
话音未落,巨螯猛地砸向岸边的洗衣台,青石打造的台面“咔嚓”裂成三块,飞溅的碎石擦着阿草的脸颊飞过,惊得她水桶都掉了。巨螯似乎很满意这破坏力,再次扬起时,螯钳间竟凝聚起淡蓝色的水光,水光中夹杂着细小的冰碴,显然是蕴含着深海寒气的攻击。灵湖的水温骤降,岸边的水草瞬间结上了薄冰,连空气都变得刺骨起来。
“快退!”李长生背着药篓从山上采药回来,刚走到湖边就看见这一幕。他药篓里还装着刚挖的“暖阳草”,草叶上的金色绒毛在晨雾中闪着微光,恰好驱散了周围的寒气。他没急着靠近,而是路过杂物间时,顺手从墙角拖出一把生锈的老虎钳——那是修栅栏时用来拧铁丝的旧工具,钳口磨得有些钝了,木柄缠着防滑的布条,布条上还沾着干涸的泥点。
巨螯的水光攻击已经落下,带着尖锐的呼啸射向岸边的人群。李长生举起老虎钳,不是对着水光,而是迎着巨螯张开的钳口冲了过去。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蹒跚,像是怕滑倒在湿滑的湖岸,但每一步都踩在实处,脚印里渗出淡淡的暖意,融化了岸边的薄冰。
“阿爷!”阿草吓得捂住眼睛,村民们也惊呼起来,谁都没想到李长生会直接冲向巨螯。就在巨螯即将合拢的瞬间,李长生手腕一翻,生锈的老虎钳精准地卡进了巨螯的钳口之间——不是夹向螯钳,而是用钳口卡住了巨螯开合的关节处,那里是蟹螯最薄弱的地方,布满了细密的纹路。
“咔哒!”
老虎钳的钳口死死咬住巨螯关节,生锈的铁齿深深嵌进外壳的缝隙里。巨螯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凝聚的水光瞬间溃散,淡蓝色的寒气也消散了大半。它疯狂挣扎,试图合拢钳口夹碎老虎钳,可无论怎么用力,钳口都被老虎钳死死撑住,反而越撑越开,关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要被硬生生掰断。
“还挺犟。”李长生握着老虎钳的木柄,指腹摩挲着布条上的泥点,布条里渗出淡淡的药草香——那是他采药时蹭上的暖阳草汁液,带着温和的生机,正好克制深海的阴寒。他轻轻一用力,老虎钳的钳口再次收紧,“咔嚓”一声,巨螯关节处的外壳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渗出墨绿色的汁液,汁液滴在老虎钳上,被铁锈和药草香中和,发出“滋滋”的轻响,化作一缕缕青烟。
巨螯彻底慌了,螯钳胡乱挥舞,试图将李长生拖进湖里。李长生却像钉在岸边的石头,纹丝不动,只是偶尔调整一下老虎钳的角度,每次调整,巨螯都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挣扎的力度也弱一分。灵湖的水温渐渐回升,结冰的水草融化,岸边的薄冰也化成了水,浸湿了李长生的裤脚,却没影响他半分。
半个时辰后,巨螯的挣扎越来越弱,螯钳垂了下来,外壳的青黑色渐渐褪去,变得灰败干枯,关节处的裂缝越来越大,几乎要彻底断裂。李长生看了看天色,觉得耽误了晾晒草药的时间,便握着老虎钳往岸边拖。巨螯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从湖里拽了出来,拖在地上留下一道墨绿色的痕迹,痕迹经过的地方,冻僵的草叶重新舒展,竟泛起了淡淡的绿意。
他把巨螯拖到村口的晒谷场,用老虎钳将其死死固定在木桩上,然后转身去处理药篓里的暖阳草。村民们围过来,看着被老虎钳制服的巨螯,只见它彻底失去了生机,螯钳无力地垂着,关节处的裂缝里渗出的汁液已经变成了透明的清水,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显然深海寒气已经被暖阳草的生机中和了。
“这……这就完了?”赵三叔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钳口还嵌在巨螯的关节里,却像是有了灵性,钳身泛着淡淡的金光。他试着去拔老虎钳,却发现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巨螯身上。
李长生把暖阳草摊开晾晒,随口道:“硬壳子怕拗关节,跟螃蟹一个道理。”他指了指巨螯,“壳能烧石灰,螯钳上的倒刺能做鱼钩,别浪费了。”
阿草捡起地上的水桶,发现刚才被巨螯破坏的洗衣台裂缝里,竟钻出了几株嫩绿的草芽,草芽上还沾着暖阳草的金色绒毛。灵湖的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是湖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流中涌动,朝着更远的地方退去,留下一串带着铁锈味的气泡。
李长生晒完草药,才慢悠悠地取下老虎钳,钳口的锈迹掉了不少,露出里面崭新的铁色,像是被巨螯的汁液洗过一样。他把老虎钳擦干净,放回杂物间的墙角,旁边还放着修栅栏的铁丝和锤子,仿佛刚才夹住的不是深海巨螯,只是一颗难剥的硬壳坚果。
村口的晒谷场上,村民们正忙着处理巨螯的残骸,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铁锈味,没人注意到巨螯的断口处,一滴透明的汁液悄无声息地渗入泥土,在地下深处与之前埋下的贝壳碎片、海胆残迹汇合,像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等待着下一次风浪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