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闻泰直到完全清醒过来,都还没从天上掉馅饼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自己活了,而且还跟玄武神君成了“室友”,甚至在姜昭的威逼利诱下,玄武神君还与自己订立了契约——虽然契约双方地位平等——但是他竟然能跟玄武神君地位平等?!
我滴个乖乖。
姜姑娘就是神。
崔闻泰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种想法。
虽然姜昭再三表示是因为他的话使她心境突破,可崔闻泰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姜昭悟性太高了。
同样的话,别人讲给他听,他听到死都突破不了一点。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姜姑娘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为人还如此谦逊,生怕让自己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呐!
“啧,完了,恭喜你啊,又收获了一个傻子。”
朱雀哼着歌,看着崔闻泰一脸崇拜地跟姜昭道谢。
姜昭也有些无奈。
她说的都是实话,奈何对方一句都听不进去。
算了,随他去吧。
于是,崔闻泰刚醒过来,就得得瑟瑟地向弋阳炫耀起了自己的神奇经历。
而姜昭则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
好不容易回应完了所有人的关心,姜昭总算是有时间突破重围,走到阎霖面前。
“聊聊?”
她将阎霖从地上拽起来,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尘。
其他人见状纷纷找了借口离开,只有阎漠山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一言不发地躲去了另一边。
阎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率先走进屋里。
姜昭看着他熟练地拿起茶杯为自己倒水,抿着嘴笑了笑。
“我记得那时候我也是刚醒,阎森每天都给我送吃的喝的,后来又多了一个你。”
阎霖还是那副精瘦的模样,只是脸上少了一些阳光,多了几分阴骘。
“你那时候爱笑,但是莫名腼腆。”她接过阎霖递来的杯子,“还挺可爱的。”
姜昭拿着茶杯抿了一口,“海边的水又苦又涩,难喝得很。现在的水倒是好喝了,只是味道复杂了许多。”
“你胆子挺大的。”阎霖突然说道,“不怕我下毒?”
“下就下呗。”姜昭无所谓地摇摇头,“我其实还挺好奇的,长老会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恨阎漠山,又为什么恨我?”
“我记得阎漠山坑我那次,还是你良心发现,让我快点跑的。”姜昭是真的有点好奇,“要说有仇,也是我跟阎漠山之间,我跟你……应该没什么仇怨吧?”
阎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想到阎森,又想到自己。
怨恨姜昭吗?
应该是怨恨的。
人总要恨点什么吧,不然要如何在那种夜以继日的痛苦中活下去呢?
“阎森死了。”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昭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阎森?不是在尚游手上吗?他就算失势,护住一个孩子总不算难事。”
“你们修士果然天真。”阎霖冷哼一声,“你可知我们阎家为何只剩下三口人?丞影的家族曾经也是中心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如今就剩了他一个。”
“你以为什么是失势?”阎霖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失势,是你从高处坠落,还要被人砸上无数块石头。墙倒众人推,推完了还要把那些砖块砸成齑粉。”
“想知道我在长老会经历了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
“阎漠山与尚游闹掰的第二天,尚游为了证明追随长老会才是正道,执意将我与其他几人一起送到路长老身边当护卫。”
“我亲眼看着同伴被带进一座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顶的大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没了声息。”阎霖顿了顿,“其他人吓得不敢动弹,是我将他带回去安葬的。”
“他脸色惨白,我见过的每一个死人都是那般模样。可当我掀开那张麻布,看到的却是被破开了一个大洞的腹腔,和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双腿。”
姜昭忍不住握紧双拳,她曾听阎漠山讲起过长老会的残暴,可阎漠山的案例中,至少性命还在,一切还留有希望。
阎霖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长老会的规矩就是如此。只有能经受得住改造的‘强者’,才配活下来,而那些失败品,则会被他们物尽其用,挖出丹田或者灵根,作为奖赏赠与活下来的‘强者’们。”
“畜生!简直就是畜生!”
姜昭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才哪到哪呢?”阎霖继续讲述道,“他们会筛选实验者的质量,质量好的才会被送去改造,质量差的,则会运往更为低级的——”
“屠宰场。”
“屠宰……场?”
姜昭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阎霖歪着头看了看她,似乎在欣赏她僵硬的表情。
随后又开口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屠宰场的意思,还以为是去做苦力之类的。不过有一天,我溜达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会在某个时段集中从屠宰场运送一些东西到西南角的一处山洞。”
姜昭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阎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还在沾沾自喜,“我运气好,撑住了他们的第一次改造,就这么被他们当成了自家人。所以,某天夜里,我跟在他们身后,去看了一眼山洞里有什么。”
“有……什么?”
姜昭有些紧张,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一条线渐渐被串起来。
尚家的覆灭,阎森的死,阎霖的怨恨。
这些看起来并不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好像找到了根源。
“我看到了,长老会在喂养一只巨大的妖兽。”
阎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那只妖兽有一座山那样高大,我第一眼竟连他的脚都没看完整。”
姜昭心头一紧,只觉得额头上冷汗连连。
她一刻也等不住了,直接打断阎霖的话,问道:“这件事情,你还跟谁说过?尚游是不是也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