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闻昭不再说话,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只张康平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掉在面前的地上摔成了八瓣。
五皇子出面,这事儿就是闹大了。
眼下这几个皇子中,就属五皇子成为储君的可能性最大。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基本上已经废了,老二早已夭折,老三是个公主,曹贵妃的四皇子又过分天真。
只有五皇子还深得皇上器重,不然这次也不会选他作为代表来看望老镇国公。
“行了,此事点到为止。”
楚闻昭起身又对李继宗道,“还请李二爷带我去见老镇国公一面。”
皇上自己虽然来不了,可五皇子代表的是皇上的脸面。
他这一说,李继宗立即在前面带路。
“爷爷早在念叨着了,请五殿下随小子来。”
楚闻昭一走,张康平才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却是再也不敢造次。
苏北辰难得的有片刻安宁。
江羽柔出来更衣的时候,眼尖地看见抄手游廊处坐着一人,细细一看竟是那位沈世子。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上去形单影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从站在不远处陪着,倒没让他真的一个人待着。
“咦,那不是之前被夫人救下的公子吗?他怎么坐在那儿呢?”
宝月不明真相,疑惑地看着沈世安。
沈世安似乎有所察觉,顺着宝月的目光看过来,就看见了江羽柔。
他心下一颤,急急起身想要离开。
这里来人了,他不太想与对方有过多的接触。
“沈世子留步!”
江羽柔先他一步喊住了人,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世安脊背一僵,整个人好像动弹不得一样直直地站住。
“上次一别还没来得及问世子是否有受伤,这会儿见了面虽然有些唐突,可不得不问一句世子是否安好?”
江羽柔轻声细语地问道。
她的声音不骄不躁,似乎像一阵毫无攻击性的春雨,落在地上,润物细无声。
沈世安稍稍放松了些。
她似乎与那些咋咋呼呼又别扭作态的姑娘家不太一样。
“我没事。”
他大着胆子看了江羽柔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盯着面前的地面。
表面上看上去有些过于冷淡,但实际上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都快拧成了麻花。
掌心处的汗水都快要把袖子打湿。
意识到了有陌生人,随从立即上前挡在了沈世安的面前。
“这位夫人,我们世子有要事在身,若没什么事儿的话这就告辞了。”
随从自以为机智地为沈世安挡下了一次不必要的社交。
江羽柔看得出来沈世安很紧张,便轻轻点了点头。
与沈世安交谈的任务完成,她一下子获得了二十天的寿命,心里美滋滋的,也就没在意这随从的无礼。
江羽柔和宝月转身离开,宝月才皱着眉头觉得沈世子没有君子风度,说个话都遮遮掩掩的。
“你不明白,传言沈世子患有急症,他害怕与陌生人交谈。我于他而言绝对算是陌生人。”
江羽柔不怪宝月的不满,她有系统,沈世安的情况才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样,夫人知道得可真多。”
宝月很是钦佩地看着江羽柔。
她家夫人真是无所不能。
主仆二人走远了,抄手游廊那头才探出一个人来,正是还没有离开的沈世安。
算上之前匆匆一面,这才第二次见面,那夫人便知道他的隐疾。
府中众人都守口如瓶,不存在泄露他秘密的可能性。
她一定是通过这两次短短的接触就一下看出来了。
“世子爷,咱现在去哪儿,前头可快要开饭了。”
随从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本想托了镇国公给他家世子单独安排个房间用饭,可被否定了。
“我要试着去和这些人接触一下,我不能再让父亲担心。”
这一句话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口。
天知道他有多想一辈子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不和任何人接触。
可身为世子,身为安远侯府未来的希望,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刚才他见到了第一个和他来招呼的女子,却是位夫人,也不知姓甚名谁。
不过这些他都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如何从容面对即将一起用饭的众人。
光是这样想想,他就觉得窒息地快要喘不上气来,双脚像是被钉在地面上一样动弹不得。
随从见他这样为难自己,难受得背过身去擦起了眼泪。
他家世子,本可以不来的。
但他身上肩负着安远侯府的未来!
离开的江羽柔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和彷徨,只与宝月赏着这小花园里的一切。
楚闻昭跟着李继宗去了老镇国公的青松院。
老寿星精神矍铄,背脊微微弯曲着他却时不时地挺一下身子。
岁月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不管他年轻时如何意气风发,横扫千军,老了仍旧如同寻常老人那般老眼昏花连走路都拄着拐杖。
这便是英雄迟暮。
此时的老镇国公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踱步,试着新做的衣裳。
一看到迎面而来的楚闻昭,恍然间还以为见到了皇上。
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才发现眼前这人原来只是皇上的五儿子,五皇子。
他连忙对着楚闻昭跪了下来,但跪到一半却被楚闻昭稳稳地扶住了。
“您不必如此,今日没有君臣之别,只有长辈与晚辈。”
他的父皇尚且不舍得让老镇国公跪下,他哪有胆子受下这个礼?
老镇国公扶着他的手缓缓起身。
“方才还以为是皇上来了,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他缓缓一笑,眼角的皱纹都皱成了一团。
楚闻昭是几个皇子中和皇上长得最像的一个。
他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好像身上有一层看不见的荣光一样。
楚闻昭陪着老镇国公坐下,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兴致上来的时候却被人打断了。
“五殿下,宫里出事了,皇上召您回去呢。”
近侍公公焦急道。
若是一般的事情,他父皇定会在宴席结束之后再将他召回去,可这会儿宴席都没开始呢。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