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黑暗笼罩着陈氏小院。
众人用过晚饭。
陈娘子利落地收拾好碗筷,而后牵着虎儿和豆荚道:“民妇哄孩子入睡,不打扰各位贵人办正事了。”
苏赢月温和点头,“陈娘子自去安歇,不用顾及我们。”
陈娘子离开饭桌,领着孩子走出去,并小心带上房门。
沈镜夷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而后目光在苏赢月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我来安排下蹲守的事宜。”
苏赢月点头。
沈镜夷看向张悬黎,沉声道:“玉娘,你待会伏于陈娘子脂粉铺的屋顶,隐在阴影处,俯瞰四周。”
“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示警,以猫叫为号,并截断其逃跑之径。”
张悬黎点头,“这位置好,待那装神弄鬼的玩意出现,姑奶奶就给它来个从天而降。”
沈镜夷将目光移向蒋止戈,“休武,你隐在陈娘子后门那棵柳树上,不必急于出手,待目标挪动界石时,封其退路,与玉娘形成合围。”
“好。”蒋止戈拍了胸脯,“放心,它若敢来,我必不让其逃脱。”
沈镜夷微微颔首,继而看向陆珠儿。
“珠儿,你需藏在街上,靠近地界石的隐蔽之处。”
“记住,你的任务是看清他如何动作,用你的眼睛,用你的鼻子,去验看这‘鬼’。”
“待其离去,立即查验其留下的痕迹。”
陆珠儿点头,“沈大哥,我知晓了,我定会好好验这鬼。”
沈镜夷点头,看向障尘。
“障尘,你伏在珠儿不远处,一为保护珠儿,二为配合玉娘和蒋巡检。”
“是,郎君。”障尘应声。
沈镜夷这才看向苏赢月,眼神深邃,声音温而静,“圆舒,你和我留守脂粉铺内,凭窗观望,以为策应。”
苏赢月点头,“好。”
沈镜夷这才将目光移向众人,沉声道:“你们务必各守其位,谨遵安排,不要妄动。”
众人点头。
“力求一举人赃并获,破除谣言,安定民心。”沈镜夷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好,速速按计划行事。”
苏赢月立即起身。
刚走到铺子后门,张悬黎就甩出星落鞭,借力身影一闪,便翻上屋顶,她像只猫一样,身体紧贴瓦片,没入屋脊阴影处。
苏赢月随沈镜夷走入脂粉铺。
蒋止戈径直朝脂粉铺前门走去,他轻轻打开铺门,探头看了看,这才走了出去。
陆珠儿和障尘随其而出。
苏赢月走到门边,便见蒋止戈寻了一棵靠近一处地界石,枝叶茂密的大树,三两下就没入枝叶,不见身影。
陆珠儿则找了一个大大的竹筐,而后蹲在墙角,将自己全身罩住。
障尘便隐在她不远处的一个货摊后。
苏赢月这才关上房门。
脂粉铺内未点灯火,只有月亮透过窗户照进点点光亮。
苏赢月和沈镜夷窗边,借着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
然夏日炎热,再加上大水刚退,蚊虫滋生颇多。
苏赢月因早晨之事,心神恍惚中就忘了佩戴香囊,眼下她只觉耳边嗡嗡声不绝,下一瞬便觉手腕一阵痒意,她垂眸,抬手抓痒,下一瞬,手腕便红了一片。
沈镜夷借着月光,目光掠过那处红痕,未发一言,只抬手解下腰间那枚艾草香囊。
他将香囊轻轻环过苏赢月的手腕,而后在她手腕利落的打了个结。
苏赢月怔愣一瞬,而后轻声道:“这香囊是我送你那只?”
沈镜夷轻“嗯”一声。
苏赢月:“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沈镜夷又轻“嗯”一声。
苏赢月轻轻摩挲着腕间的艾草香囊,而后仰头道:“你将香囊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无妨,蚊虫向来不近我身。”沈镜夷温声道。
闻言,苏赢月微微蹙眉,声音略微郁闷道:“怎会如此不同?我每年夏日总要被叮得满身红点。”
她说着,又抓了抓手腕上蚊子叮咬的地方。
“莫非,”她若有所思地轻声道,“是因你身上太热,蚊虫怕被烫着?而我身体寒凉,正合它们消暑?”
这话说得苏赢月自己都觉着好笑,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沈镜夷听着她有些幼稚的话语,唇角微微扬起,而后目光望向窗外。
万籁俱寂,天色渐渐由浓墨转为鱼肚白。梆子声遥遥传来,已是五更天。
晨曦微露,东方既白。
那夜游鬼依然没出现。
苏赢月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
沈镜夷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忽听房顶传来一声猫叫。
苏赢月登时清醒,目光警惕地望着街上。
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苏赢月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目不转睛,听着那“窸窣”声越来越近,似是到了跟前。
下一刻,一只个头稍大,浑圆的玄猫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一只老鼠,它“喵”了一声,甩着尾巴快步跑开了。
苏赢月:“……”
她心下一松,无奈看向沈镜夷。
沈镜夷垂眸,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看来是见不到那夜游鬼了。”
苏赢月点头。
沈镜夷抬步,开门,走出脂粉铺。
“都回来吧。”
蒋止戈利落从树上跃下,拍了拍衣袍上沾的树叶,走了过来。
陆珠儿拿掉竹筐,从墙角缓缓起身,揉了揉双腿,才缓缓走过来。
障尘紧随其后。
过了一阵,张悬黎才从房顶翩然落下。
蒋止戈看着她,笑着道:“哟,我们女侠表妹怎么最后才下来?莫不是在屋顶睡着了?”
张悬黎立刻飞过去一个眼刀,没好气道:“睡你个鬼啊。我是在上面趴得太久,身体酸麻。”
她活动着手脚,“有本事你在那硌死人的瓦片上趴一夜试试?”
“好好,下次换我试试。”蒋止戈道。
张悬黎没再理他,转头看向沈镜夷,神色疑惑道:“表哥,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夜游鬼?”
沈镜夷没有立刻回应她,他抬眼望了望冷清的朱雀门外大街,神色沉静,目光深邃。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温而静。
“鬼确实没有,有的只是那扮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