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长老的出现,让整个地下空间的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天地规则的化身。
先前那位不可一世的金丹执法使,此刻躬身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喘,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玄……玄玉长老……”
金丹执法使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您……您怎会亲临此等污秽之地?”
玄玉长老的目光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
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祭坛和萎靡不振的复苏盟邪修首领,
然后落在悬浮于赵仁理身前、光华略显黯淡但道韵犹存的“太初化生丹”上,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相互扶持、伤痕累累的赵仁理和苏子言身上。
苏子言强忍着济世仙脉枷锁因吸收大量纯净灵机而产生的异样悸动以及情劫反噬的剧痛,挣扎着想要从轮椅上起身行礼,却被赵仁理死死按住。
赵仁理虽然体内灵力近乎枯竭,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疼痛,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迎着玄玉长老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不卑不亢。
他能感觉到,这位长老与之前那位执法使截然不同,其深不可测的修为之下,似乎并无明显的杀意,
但也绝无善意,只有一种俯瞰众生、漠然审视的超然。
“悬壶灵体……太初化生丹……”
玄玉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
“以未成之丹,强行逆转地脉煞气,化毁灭为生机。此等手法,近乎于道。赵仁理,你,很好。”
他的一句“很好”,听不出是赞许还是简单的陈述,却让那金丹执法使脸色更加苍白。
“长老!”
金丹执法使急忙道,
“此子与苏子言私炼禁忌灵丹,更与复苏盟邪魔纠缠不清,方才更是对弟子出手,实乃大逆不道!请长老允许弟子将此二人擒回宗门,严加审问!”
“纠缠不清?”
玄玉长老目光微转,落在金丹执法使身上,
“那你方才,欲夺其丹,又欲何为?”
金丹执法使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弟子……弟子只是想将此禁忌之物带回宗门,以免流落外界,酿成大祸!”
“是吗?”
玄玉长老语气依旧平淡,
“那你可知,若无此‘禁忌之物’,此刻申城已成人间炼狱?药王宗立世之本,是‘济世’还是‘夺宝’?”
“弟子……弟子知错!”
金丹执法使冷汗涔涔,头埋得更低。
玄玉长老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赵仁理和苏子言:
“苏子言,你身为济世仙脉继承者,滞留凡尘,情劫深种,仙脉封闭已逾一成,更与宗门任务背道而驰。你,可知罪?”
苏子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虚弱却清晰:
“弟子……无愧于心。若济世救人即为罪,弟子甘愿领受。”
“好一个无愧于心。”
玄玉长老看不出喜怒,视线又转向赵仁理,
“赵仁理,你非我药王宗门人,却修我宗《太素脉诀》,更身负悬壶灵体,卷入此番风波。你,又当如何?”
赵仁理握紧了苏子言冰凉的手,沉声道:
“长老明鉴。晚辈修行,只为救人,护所想护之人。无论是复苏盟的病毒,还是地脉煞气,抑或是某些人的贪念,若阻我之道,我皆一剑破之!”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纵然面对深不可测的玄玉长老,他也没有丝毫退缩。
玄玉长老沉默了片刻,整个地下空间落针可闻,只有血池偶尔冒起的气泡破裂声,以及远处灵管局队员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玄玉长老才缓缓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二人之道,与现今药王宗之道,已非一路。”
他此言一出,金丹执法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以为长老终于要下令擒拿。
然而,玄玉长老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大出意料。
“然,天道无常,亦留一线生机。”
玄玉长老袖袍微微一拂,
“你二人,走吧。”
“走?”
赵仁理和苏子言皆是一怔。
金丹执法使更是猛地抬头,失声道:
“长老!不可!他们……”
“嗯?”
玄玉长老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金丹执法使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此间事了,复苏盟残党与地脉后续事宜,由灵管局处置。”
玄玉长老语气不容置疑,
“药王宗弟子,随我回山。”
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袖中飞出一道青光,卷起那名金丹执法使和他的副手,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虚空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几名被制住的复苏盟邪修首领——显然,玄玉长老也要带走这些“证据”和“人证”。
来得突然,去得更是干脆。
巨大的地下空间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赵仁理、苏子言,以及目瞪口呆的雷烈等人。
“这就……走了?”
山猫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雷烈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顿时感到一阵虚脱:
“这位玄玉长老……行事真是高深莫测。”
赵仁理和苏子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凝重。
玄玉长老的出现和离开,都充满了谜团。
他看似没有帮助任何一方,但又仿佛无形中偏袒了他们,
至少,他带走了最大的威胁——那位心怀不轨的金丹执法使。
“《道德经》云:‘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玄玉长老此举,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苏子言轻声低语,眉宇间忧色未减。她能感觉到,玄玉长老离开前,目光在她心口的枷锁和赵仁理手中的灵丹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赵仁理小心地将“太初化生丹”收回一个特制的玉瓶之中。
经过刚才的消耗,灵丹光华内敛了许多,但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化戾之力依旧令人心惊。
他知道,怀璧其罪,这枚灵丹日后必将引来更多觊觎。
“无论如何,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赵仁理蹲下身,仔细检查苏子言的状态,担忧道,
“子言,你刚才吸收了那么多灵雾,身体感觉如何?”
苏子言微微摇头:
“无妨,仙脉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丝,但情劫反噬依旧。”
她没有详说,方才灵雾入体时,那枷锁灼热的剧痛与一丝奇异松动感交织的复杂感受。
“我们先离开这里。”
赵仁理不再多问,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再次背起苏子言,在雷烈小队的护卫下,迅速撤离了这处地下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