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放晴,屋外阳光从明瓦窗洒落进来,正好映在裴延舟脚下。
也许是他说这话时过于温柔了,连梁氏心里都泛起嘀咕来,不免要多看他两眼。
偏他像无心之言,让人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梁善如尴尬的笑了笑,索性不接他这茬,以免再惹人怀疑。
裴延舟见她那样,略略一挑眉,转过来看梁氏:“这件事情三婶不要出面比较好。
既然要闹大,回头英国公府只怕还要到家里来。
表妹虽然住在咱们家,但这个事儿不妨让英国公夫人到卫国公府去要理论。”
梁氏一面听他说,一面就懂了他的意思,本来想说老太太那儿自然有她去说,也不会对初初有什么不好。
她做人姑母的,英国公家那边再来闹,也闹不到荣安堂去。
这点手腕她还有,不至于这样子就弄的家宅不宁,搅扰了老太太的清净安宁,再让老太太觉得给家里招进来个惹是生非的祸害。
结果她还没接上话,柳宓弗着急忙慌就说:“当然没问题!”
她大包大揽,生怕裴延舟要改口反悔似的:“我阿娘肯定乐意!
今天就是她没在这儿,否则让英国公夫人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大个人了两眼一睁就是算计,跑到别人家里活让人打嘴。
世子只管闹,说不定我还能帮一把,煽风点火我也擅长得很!
到时候她们敢到家里闹,我还要指着她的鼻子骂。
什么高门大妇,士族贵女,下作至极!”
柳宓弗洋洋洒洒倒是骂了个痛快,梁善如站在旁边直扶额。
梁氏其实很欣赏她这样的性情,爱憎分明,又护短,身边亲近的人遇上什么事儿她是真冲上来护着。
活了几十年,口蜜腹剑之人见得实在太多,像柳宓弗这样的反而难得。
只是又怕她会吃亏。
于是再三想了,梁氏还是劝她道:“凡事还有你娘在,且用不着你一个小孩子家。”
“我也不是小……”
“知道你快嫁人了,成了婚自己有了小家,往后就长大了。”梁氏晓得她要说什么,拦了她话头就又说,“有些人心眼不见得比针眼大,被嫉恨上不是好事。
我也好,你娘也罢,半辈子经历了多少风雨。
往后你也会自己立住,可就好比初初吧,我跟你娘想的是一样的,宁可她一辈子也长不大,就在我们身边,闲来无事撒撒娇,每日只用想吃什么玩什么。
宓弗,对你也是。”
梁氏说的实在隐晦,但其中好意柳宓弗怎会不懂呢?
因此她收了声,闷闷的说了句知道了,果然没有别的话。
梁善如见状去拉她:“我送你回家吧。”然后才跟梁氏说,“我去阿舅那边吃饭。
您看宓弗这样子,回了家指望她什么都不说吗?
她是舅母生的,眼珠子一滚舅母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能藏的住什么事儿。
可您叫她去说,只怕不用表哥闹大,今夜整个上京城就全都知道了。”
其实梁氏还真这么想过。
有什么好筹谋部署,干脆就告诉了,自然有人去闹,只是不体面。
赵家干的不是人事,她们却都还要脸。
沉默半晌,梁氏说好:“吃过饭早些回,别在外头贪玩,天黑了,仔细贼人惦记。”
梁善如笑了笑说好,拉了柳宓弗就往外走。
两个女孩儿才出门,在廊下还没走远,就听见梁氏嘱咐裴昭元:“晚些时候到卫国公府去接初初,别叫她自己回来。”
柳宓弗撇撇嘴:“天色晚了就住在家里又怎么样,再不济爹爹也不会让表姐自己回家。”
梁善如揉她:“姑母还不是紧张我。
还说自己不是孩子,总是瞎生闷气。”
·
卫国公府里一阵的鸡飞狗跳,梁善如和柳宓弗两个人又拦又抱都没能拦得住,张氏把手边能拿着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后来实在劝不下,梁善如哎哟一声捂着肩膀蹲下去,张氏神色一紧,赶紧住手:“伤着了?”
梁善如顺势抱上她手臂:“您再砸下去,我就要内伤了。”
张氏要推开她:“学会骗人了!”
柳宓弗也赶紧劝:“您拿自己家的东西撒什么气呀?要砸也该到赵家去砸,房顶都给他们揭了才痛快!
这都是咱们家的银子置办的,表姐心疼,我更心疼了。”
卫国公府不缺这点钱,张氏她自己更是不缺。
当年她嫁过来,那是正经八百的十里红妆,光是陪嫁的庄子就有八处,饶是几十年过去,也再没有人能风光得过她。
张氏自然不心疼,一口气闷着觉得不够顺畅:“我自己置办的,你们两个先心疼上。”
不过她也没再动手。
方才在气头上,砸起来不管不顾,被梁善如那样一打断,稍稍冷静了些,才开始后怕,倘或真的失手伤着两个孩子,那更叫人心气不顺了。
梁善如看她不动手,暗暗松了口气:“本来说不告诉您,等明天姑母带我来,可思来想去怕宓弗跟您说不清楚,没想到我也是个不争气的,和软着说,还是惹得您生气一场。
现在好了,东西砸了这么多,您也没能出气,回头气坏了身子,等阿舅回来还不揭了我的皮?肯定不会饶了我了。”
张氏横她:“你少胡说八道,我这不是已经停手了?
他回来才舍不得揭了你的皮,听了这样的事,只怕要提着剑杀到赵家去!
杀千刀的王八羔子,动这种心思,还有他那个娘,一家子都是王八,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什么鸟下什么蛋,打从根儿上就坏透了,叫人恶心!”
梁善如听她越说越来气,只好又说:“您这些话,不如等着英国公夫人上门时候再骂呀,不然倒像骂我们两个的。”
张氏哼了声:“她没脸没皮算计个晚辈,还敢登门?
行啊,我就在家里等着她。
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敢来。
真要是来了,我当然有更好听的话等着倒进她耳朵里,叫她好好记上一辈子!”
其实她现在就想去赵家骂人。
要她说,有什么好谋算的?赵家不要脸,跟她们有什么相干?
做事这么瞻前顾后,又不是善不了后,弄的人不畅快的很!
梁善如分泌知道她想什么:“姑母和世子表哥也是为着我待字闺中,场面上直接闹总怕伤了我的名声,您就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