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不亮,司渡就明悟了林家人为何吃饱了,还是被死气萦绕。
长期吃口感粗糙的野菜窝窝,喝稀的快要照见人的粥水,甚至近来,只有水煮野菜混着槐树叶子果腹,林家人的肚子里,早就空荡荡的没食儿了,更别提荤腥油水。
昨天那一顿,吃的几乎全是肉。
虽然山林的溜达山鸡,油水没那么多,却还是让林家人遭了不小的罪,昨个儿夜里,全家轮着班儿的上茅房。
到了今早,才渐渐安静些了。
以往一贯早起的林家人,今日天快亮了,还没见到人。
司渡对饲养人族这件事儿的难度,又增添了几分认知。
是以,今天她又去山林里打了猎物后,并没有拿回林家,而是摸索着原身的记忆,去了镇上的食肆。
“老板,要买鹌鹑、山鸡吗?个保个的肥,还活着呢!”
食肆的老板兼伙计,没想到刚一开门,就有人来。
待听了司渡的话,低头看向她手上拎着的,用草绳子绑着的几只肥鹌鹑。
“呀!这鹌鹑还真是肥!”
老板瞅着比寻常见过的鹌鹑,还要大两圈的肥鹌鹑,露出笑意。
“要的要的,鹌鹑一只三十五文,那只最胖的,我多给你两文,山鸡也三十五文。”
镇上有钱的人家不多,但都喜欢养生。
鹌鹑炖汤最是滋补,很多人都喜欢喝,多少都不愁卖。
司渡看老板的面相,并无奸诈之色,想来这个价格,还算是公道。
这鹌鹑虽肥,可也不过就一斤左右。
三十五文,能买两斤多猪肉呢。
“好。”
三只鹌鹑,两只山鸡,还有一只野鸽子,总共卖了二百二十二文。
野鸽子是最贵的。
拿着钱,司渡去买了十斤精米,十斤白面,二十斤糙米。
又买了盐和一些调味料。
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余光瞥见拐角巷子里,十分眼熟的身影,忽地想起,昨天她忘的是什么!
林启明!
昨天没有在老宅,晚上也没有去送野菜!
她进山打猎的时候,更是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也不曾捕捉到他的气息。
这会儿看着巷子里,正满脸凶神恶煞,眼神透露着宁为玉碎的狠劲儿,与想要砍死她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的林启明,司渡嘴角狠狠的一抽。
便宜大侄儿,居然还是个不良少年。
会把人堵在暗巷里勒索保护费的那种。
“你在做什么?”
司渡冷不丁的声音,吓的林启明浑身一激灵。
他看清楚来人,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语气也不友好:“要你管?”
“你家人已经将你卖给了我,你说要不要我管?”
司渡声音淡漠:“我当然也可以不管,就是不知道,逃奴会被判处何罪。”
“你又是否承受得住?”
林启明不说话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司渡,又十分不甘愿的,松开了被他掳劫到巷子里收保护费的少年。
“去巷口等我。”
司渡把手里拎着的米面袋子,一起丢给他拿着。
林启明看到米面袋子,还有些诧异。
虽然还是很看不顺眼这个只会打骂他与家里人的小姑,却也没再说什么了,乖乖走去巷口等着。
司渡看了眼正瑟瑟发抖的少年,声音里夹杂着灵力,轻语了几句。
“你只是迷路了,不小心走到这儿,热晕了过去。”
少年双眼顿时失了焦距,喃喃重复了几遍司渡说的话,随后便昏了过去。
等人离开后,才悠悠转醒,满目迷茫的看着四周:“我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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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为什么会在镇上,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去山上砍柴,挖野菜吗?”
林启明冷笑:“挖野菜?我也得有野菜可挖才行!”
他在山里挖了快半个月的野菜,有野菜的地方,早就挖秃了。
原本,他也是想要安心做事儿的。
起早贪黑的进山砍柴,挖野菜、捡菌子,未有懈怠。
却没想到,这个毒妇,竟是想要活活的饿死他!
他挖的野菜,都送去了家里犹还不够全家人果腹。
自然不可能偷留下。
结果这个女人,竟然只指使他干活,丝毫没有给饭吃的打算。
这半个月,别说一口饭了,他连一根草儿都没见到!
连着喝了好几天的凉水,终是在昨天饿晕过去。
等醒来,他便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要活着。
他得活着!
可家里也是揭不开锅的,便是他能厚着脸皮回家去讨吃,也是没什么能吃饱肚的东西的。
那天,他甚至还看见奶跟二婶去揪槐树叶子了!
思来想去,林启明不想再留在小河村受气,更不甘心活活饿死在家里,便想着来镇上。
打劫几个钱,吃顿饱,然后上山落草去!
没想到才刚找到目标,就被司渡这个瘟神给碰见了。
他满眼恨意的看着司渡:“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老子要是皱一下眉,我就不姓……”
狠话说了一半儿,林启明就挨了司渡一巴掌。
“跟谁俩老子老子的呢?”
司渡轻嗤:“看来是我对你太温和了,才会让你至今都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都是卖身的人了,还这般不知收敛,以下犯上。”
“该是吃些教训,才会长记性!”
不等林启明有所反应,便忽地感觉膝盖一痛,整个人扑倒在地。
他扭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司渡,正欲说什么,饿久了的身体,终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司渡:……
她就踢了一脚,都没怎么用力啊!
“喂?”
她踢了踢林启明,见人完全没反应,想到什么,伸手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司渡松了一口气,将人拎起来,一路打听,带到了医馆。
坐堂的老大夫给林启明把过脉,看司渡的眼神儿,就有些不一样了。
司渡在修仙界时,高高在上,护佑一方天地,是享受万人供奉的存在,何时被人如此轻慢的打量过?
当下就沉了脸!
老大夫被人身上的气势给吓了一大跳,把脉的手哆嗦了下,下意识收了回去。
接着,他颇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司渡,又十分爱怜的看了看林启明。
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司渡:……
忽地想到什么,她呼吸放慢许多,缓缓问出心中最担忧的那个可能:“……是,没救了吗?”
那可得埋远点儿,至少暂时不能埋进林家祖坟,毕竟这小子身上诡异的霉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