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啊……”
那些被屠戮、被活埋在那里的花娘们,以及那些因为被杀手组织淘汰掉的人,死后所积聚在那里的怨念,所发出的感谢。
司渡不知道,这金光在此处还有另一个名字——功德。
虽然那些人,早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运气好些,兴许已经重新投胎去了。
早已不在此地。
但这些人所弥留下来的怨气,却久困于此,愈演愈烈,不得解脱。
还好——
还好有司渡的出现,让她们得偿所愿,在那些作恶之人身上,出了那口恶气,往后便是尽得自由,再不必为过往所累、所囚。
否则,时日久了,此地必成煞地,影响附近的运势。
司渡感受着指尖的热意,忽然在想,身为石头,她到底有没有心。
按理说应该没有的。
可为什么会觉得,心口……滚烫滚烫的。
像是——在颤动。
在重新恢复了些许体力之后,她掐诀,将体内那些还在修复着她五脏六腑、经络筋脉的点点金光,排出体外。
司渡没有再享用这些“感谢之意”,而是渡化她们,化作风、化作雨,化作云……纵览山河日月。
南风如若知我意,直下万里看山河。
小河村附近的村民早起,只觉得今天吹的风,比平时轻柔细腻许多,不似秋风萧瑟,倒像是开春了一样。
风掠过,带来细如牛毛的微雨。
“嘿?今儿还怪稀罕咧?都要上秋了,这雨下的跟开春似的,温润又暖和……”
有人感慨,也有人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
“等下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得让家里几个小的去看看,后山树林里有没有蘑菇采。”
“这么小的雨,估计没有吧?”
“就是有怎么也得明天吧?”
“管它呢,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有最好,家里也能多两口吃食填肚皮……”
挨得近的人家,趁着淘米择菜的功夫,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儿,议论了几句,很快又回去做饭了。
这个时辰,几乎无人会进山。
就算有,也大多在山脚下砍一两捆柴,就回去了。
不会往深山里走。
司渡残余不多的力气,只能勉强支撑着,她靠在大石上,等待着变回原形。
说来……
她还能变回原形吗?
这身体好像也不是她的……
要是变不回原形,这身体被雷劈出来的伤,得不到散落在外的神魂修复,那得养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司渡正胡思乱想着呢,冷不丁的听见石头后方有人说话。
她瞬间警觉起来。
待细听之后——
“山神娘娘,小子我来拜祭您了,虽然这个香烛纸钱没有很好,但这是我在集市上,能买到最好的了!都没有砍价!”
林宝根碎碎念念的说:“就怕那卖香烛的老头会给我掺着残次品咧!”
“山神娘娘,您放心,我肯定会说服我爹他们,相信那地里的庄稼就是因为您显灵了,才会大丰收!”
“虽然我们最后也没保住……”
林宝根长长的叹息了声,满是不甘与无奈。
但很快,他又重新声音欢快热血起来:“要不然,山神娘娘您就再显个灵吧!您就、就给他们托个梦,在梦里,狠狠抽他们的屁股!让他们不知好歹,竟然敢质疑山神娘娘的存在……”
噗嗤!
司渡听着听着,实在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一次听见做儿子的,来拜请神明,请求神明下凡入梦,狠狠抽自家老爹跟其他同村长辈们的屁股。
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了?
林宝根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嗷的一声“娘诶”,腿软跌在地上。
“谁、谁……你、你你你出来,我告诉你,我得了山神娘娘的庇佑,我、我我我百邪不入,我不怕你的!”
“你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山神娘娘庇佑”给的底气,林宝根还真就胆子大了起来,站起来,试探着就要绕到大石头后面。
“是我。”
司渡的声音,再次冷不丁的响起,吓得林宝根又是“嗷”的一声,朝后跳了两步。
随后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大着胆子又狗狗祟祟的朝着石头后面走了过去,在看清楚石头后面靠着的人是司渡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又觉得羞臊与震惊:“小姑,你怎么在这里?”
司渡:……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小姑”,她差点以为对方是林启明附身。
好在她虽然不懂凡人的这些奇奇怪怪辈分,但从原主不多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份关系的实切证据。
在小河村,林家这一族里,原主的辈分,确实还挺高的。
是挺多人的小姑。
司渡轻“嗯”了一声,随便编了个理由:“走路的时候,踩空摔下陡坡,滚下来摔断了腿。”
她的腿,确实断了。
当然不是摔的,纯粹是雷劫惩罚后遗症。
“啊?”
林宝根抬头瞧了瞧四周,哪里都不像有陡坡的样子。
“是山神娘娘出现,救了我。”
“把我放到这里,说到时候会有人过来,喊我家人来接我回去,让我不要害怕。”
司渡编起瞎话来,连眼睛都没有眨。
林宝根听见“山神娘娘”顿时就深信不疑了。
像是找到了同盟战友一般。
“小姑!你也看见山神娘娘了!山神娘娘就是存在的,对不对!”
司渡点头:“是,山神娘娘确实存在。”
她微挑了下眉:“而且,她还会允了你这次无伤大雅的所求。”
林宝根愣了愣,没明白“这次无伤大雅的所求”是什么。
但却不妨碍,在得到了司渡的认同以后,开始对司渡这个从前并不怎么亲切的小姑,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小姑你等着,我就回去喊我老奶她们过来!”
司渡捋了好几遍这个复杂的辈分关系,最后得出结论,林宝根说的“老奶”应该就是她娘周氏。
遂点头。
周氏等人听见了消息,担心的直掉眼泪,慌的六神无主,好不容易镇定了些,赶忙的跑过来,扎了个简单的担架,把人给抬了回去。
知道司渡腿断了不能动,更是心疼又愧疚,立马请了老大夫过来。
就是——
老大夫反复查看好几遍了司渡的腿,也没发现哪里断了。
可这家人,说她腿断了。
“大夫不必看了,山神娘娘将我救下以后,就帮我治好了腿,只不过会有一段时间动弹不得,养养就行。”
司渡适当的出声,拯救了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年纪大,不再适合行医的老大夫。
“帮我开些补血气的药就好。”
她现在这样,确实需要补补。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汤药,对她是否有用处。
老大夫与林家人却满是震惊:“山神娘娘?”
刚刚,林宝根过来喊人的时候,自然也说了林小妹被山神娘娘救了,只不过大家都以为他是上次在山里吓疯魔了,才会整日“山神娘娘”、“山神娘娘”的不离嘴。
可现在,自家闺女\/小妹也这么说了,林家人就不得不相信了。
闺女\/小妹总不会胡说。
老大夫也有些被重塑了信念。
因为他确实通过脉相,诊断出司渡此时经络筋脉尽断,五脏六腑都有错位损伤,是受了很严重内伤的样子。
符合从高处跌落的情况。
可…司渡身上又确确实实看不到任何伤处……
难道真是山神娘娘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