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咱们还是不说实话吗?”
身着道袍的中年男人,被旁边站着的、眼神里还残留几分清澈的少年,冷不丁一问,顿时虎了脸。
“瞎说什么?为师何曾说过瞎话!”
少年:……
这不就是在说了吗?
明明那临河别院已经没有什么煞气了,他师尊非要跟与他一同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说“怨煞之气浓郁,至少五年内不可踏足”,还把自己弄的格外虚弱。
“师尊为何到了这金乐县以后,说话做事儿,总是畏首畏尾的?”
少年十分不解:“那县衙大牢里的几个犯人,分明是被怨煞之气,霸占了身体,仅余一魂半魄苟命,且分明是有人,掠夺了旁人的性命,硬生生拖住了他们的性命……”
他越说越觉得气愤:“师尊为何要说他们身上无异?”
“恕弟子冒犯,您如今所言所行,是否已经有违祖师爷赐您道法的本心?”
“甚至您今日,还打算继续招摇撞骗,不说实话?”
少年一脸怒气:“那高员外家中,分明已经是怨气冲天,若不尽早驱除,只怕一家子性命危矣!”
他觉得他师尊变了!
不那么惩恶扬善,逢妖物邪祟必诛了!
被小徒弟接二连三质问的紫霞道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可难道是他不想说实话的吗?
狗屁!
分明是有人不让他说!
想到前些日子,只要自己睡着,就会有尊来路不明的大神入他梦里,狠狠的抽他屁股,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挣脱不得分毫。
更甚至……
他醒来以后,屁股后面儿是真的被抽肿了!!!
既然是能入梦抽他屁股,并连带着他现实里的身体,都跟着受到波及,那想要杀他,岂不也是轻而易举?
而那人狠狠的抽过他屁股以后,说了什么?
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教训,要是再有下次,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更不会只是抽他屁股这么简单了……
可他自打来了金乐县,谁都没招惹啊!
连这边的人,都还没见到过一个呢!
怎么就招惹到一尊大神,被抽屁股警告了?
直到第二天,他被钦差邀请去临河别院,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是有“同行”,提前解决了这里积聚的怨煞之气,且手段雷霆,一看就是脾气火爆之人。
并且,能将此处近百具被虐杀之人的怨念,与不知多少埋在此地的孤魂,同时清除干净,可见功力之强悍,远在他之上许多……许多许多许多!
而解决临河别院百怨百煞之人的气息,与前一晚,入他梦中,狠狠抽他屁股,警告他“不要招惹不该招惹之人”的气息,一模一样!
这他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至于县衙大牢那几个人……
嘿!他堂堂大景朝第一道观,除了那个邪道师弟的天赋,是他望尘莫及以外,可以说,这世间再无人能比他更强!
又如何会看不出那几个小子的身体里,早就已经被怨煞之气给填满?
只怕是往后数十年,日日都要陷在无休无止的噩梦魇境中,重复经历生前所作所为。
可——
他敢说吗?
他不敢啊!
他在那几个人身上,分明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入他梦里,狠狠抽他屁股之人的!
惹不起惹不起,那位神人既然是如此做,想来是这几个人有被如此惩罚的道理!
对!
就是这样的!
绝非他欺软怕硬!
“徒儿,你须知,江湖不止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莫说对方不是邪祟妖物,便真是厉鬼,打不过的时候,也完全没必要打嘛!
少年皱眉:“可咱们是修道的!”
不是江湖,打杀的也都是妖物邪祟!
紫霞道人:……
“修道也是一样的!”
“为师这样说,自然有为师的道理。”
“你多看多学,若日后能够参悟透,为师如此做的用意,必定会受益匪浅。”
少年:……
信不了一点儿!
“什么样的道理,能让您对高员外一家,上下十几口人的性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他理解不了一点儿。
在他看来,师尊此举与草菅人命无异。
“为师何时说过不管?”
紫霞道人瞪大了牛眼:“只是要亲自看看情况,然后决定要不要管,如何管!”
“是快刀斩乱麻的管,还是徐徐而图之的慢管、缓管,这些都还没有定论,你就在这儿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到底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
他甩了几下拂尘,随后狠狠的抽在少年屁股上。
“混账小子,轮到你来质疑我了?没大没小……”
少年挨了打,委屈更甚。
却到底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真疼。
他师尊该不会真被什么邪祟给夺舍了吧?
怎么最近这般喜欢抽他屁股?
以前分明不这样的!
-
司渡随着周卫,到了据说是闹不干净东西的高员外家里。
“怨气冲天,难怪家里会有怪事发生。”
她只是抬头望了眼高家宅院上方,便已经确定,自己找对地方了。
秋刀鱼缺失的股骨与头骨,就在这里!
找周卫这个街头混混起家的府衙白手套,果然是很明智的选择!
“大人也知道高家最近怪事频出?”
周卫有些意外的看向司渡,随后想到她在谢府露的那几手儿,还抢走了他供奉多年,庇佑他事业风生水起的黄仙儿大人,又不觉得意外了。
“高家虽无正经的官身,但生意遍布安、定两府,还有多支专属商队,来往北境、西域等地,且在南边还养了几条船,据说海上生意做的,远比其他生意的营收要好许多!”
“当初,就是拿了一成的财富出来,作为聘礼,为高家次子说了与周玄平嫡长女的亲事儿!”
“周玄平如果没死,以他京兆周氏嫡系的出身,应当要不了几年,就会调回京城!”
司渡挑眉,听懂了周卫话里话外隐藏的意思:高家有钱!老有钱了!
否则,一个出身京兆大家族,必定会调回京城的实权府同知,实在没必要把女儿,嫁在这么个偏僻小地方的商户之子。
还是不能继承家业的次子。
想来,是高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周卫见司渡听懂了,立马又道:“听说,高家最近不大太平,府里总是会出些怪事儿,不仅夜里时常听见奇怪的吟唱,但点了灯去寻,又遍寻不到,还、还死了好些个老鼠、野猫,甚至是厨房采买回来待宰的鸡鸭,都是断头而亡。”
“且——”
“头全部失踪!”
“任凭府中下人怎么寻怎么找,就是没有。”
“但过了没几天,已经生了蛆的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已经上了锁的周二少夫人的床上……”
周二少夫人,就是周玄平那个嫁给高家次子的嫡长女——周福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