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没接言古的话,只端着酒杯往嘴边送,水滑过喉咙时,却没品出半分滋味。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擦过窗棂,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灵芯的身影在回廊尽头一闪而过,脚步急促得像是在躲什么。
“逐风,我以前以为你对灵芯不感兴趣,没想到,你还挺关心她的。”言古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探究。
逐风放下竹筒杯,指腹在杯沿上蹭了蹭,语气听不出波澜:“她是我的妻主,我关心她,难道不正常吗?”他刻意把“妻主”说得轻描淡写,却留意着言古的反应。
言古嘴角勾了勾,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晃着。杯里的茶水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墨色。
逐风心里有数,这蛟龙定是看出了些什么,只是没点破。
没过多久,灵芯端着水回来,脚步比刚才稳了些,却还是不敢看言古。
她把水壶放在桌上,刚要开口,逐风先一步说道:“正好渴了,我来倒。”
他伸手接过茶壶,借着倒茶的动作,悄悄碰了碰灵芯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她别慌。
灵芯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手指悄悄攥紧了裙摆。
言古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眼底的冷意淡了些,却依旧没说话,只是端起逐风递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逐风倒茶的手顿了顿,滚烫的茶水在杯底晃了晃,没溅出来。
他抬眼时,正好对上言古扫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他莫名觉得被看穿了,方才碰灵芯手背的小动作,恐怕没瞒过这蛟龙。
灵芯坐在旁边,手指反复绞着裙摆,耳尖一直发烫。
方才逐风那一下触碰,像给她递了颗定心丸,可一想到言古还在对面,心又提了起来。
她偷偷抬眼,见言古正盯着杯里的茶叶,墨色的眼眸半垂着,看不出在想什么,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茶凉得快,”言古忽然开口,将水杯往灵芯那边推了推,“你方才去后厨走了一趟,该渴了,先喝吧。”
杯沿离灵芯的手只有半寸,温热的气息飘过来,她却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桌腿,发出轻响。
逐风立刻放下茶壶,笑着打圆场:“她方才喝了不少水,许是不渴。倒是我,刚刚吃了很多肉,现在腻的慌,给我吧?”
他说着,伸手把那杯茶挪到自己面前,端起来喝了一口,余光却留意着言古的反应。
对方只是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可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墨色,却让他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墨池搁下竹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帕子边角蹭到下颌胡子,他随手拽了拽,目光扫过桌子。
逐风那杯茶早凉透了,杯底沉着片没泡开的茶叶,灵芯盯着碗沿一道崩口,手指在桌布缝里抠来抠去。
言古更绝,指尖在杯沿画圈,圈得人心里发毛,他没吭声,端起自己那杯温水抿了口,涩得皱了下眉。
“爽!”渡川把空碗往桌上一放,他乐呵呵的笑了几声,十分满足,拍着肚皮往后仰。
“这肉绝了,要不是吃饱了勒得慌,我能再干三碗!”说着探头看众人。
见没人接话,又凑上前:“哎,听说今晚族里有好玩的?逛一圈去!走不走,刚刚好吃饱了。”
“我刚才瞅见外面好多人,指定热闹!”
鸣谷正用指甲刮桌沿一道旧刻痕,闻言抬头:“好玩的,听到有人说过……”话没说完,眼角瞥见灵芯飞快摇了下头,眼神慌慌的,生怕他应下来。
他愣了愣,把“那得去看看”咽回去,改口:“算了,今儿走太多路,腿都酸了,歇着吧。”
灵芯松了口气,赶紧接话,声音有点飘:“我、我也累,刚才去后厨端热水,走两步就喘,脚像灌了铅。”说完就低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手还在桌布缝里没拔出来。
逐风把凉茶杯往桌上一放,“叩”的一声。“我也不想去,我还要去看看弟弟,听说他这几天比较顽皮。”
“再不好好管管,要闹天了,到时候管不动就糟了。”
刚说完,言古就开了口:“明日得早起,别折腾了。”
他抬眼扫过灵芯,又看向渡川,语气平平的:“好玩的,又不是只开今晚。”
渡川傻了眼,挠着后脑勺:“啊?就我一个想逛啊?”
看看鸣谷,又看看灵芯,见两人都没动静,垮了脸:“行吧行吧,不去就不去,下回你们可别跟我抢!”
墨池这时站起来,衣角扫过凳腿。“歇够了明天才有力气走。”
他随口说着,也没找别的理由,转身就走:“我先回去了。”
鸣谷也跟着起身,拍了拍渡川的肩:“走了走了,回屋用热水泡泡脚,比瞎逛强。”
渡川还想嘟囔,被鸣谷半拉半拽拖走了。
屋里一下子空了,那股闷劲儿又漫上来。逐风先开口:“我也回房了。妻主,累了就早点睡。”
灵芯点点头,看着他出门,厅里只剩她和言古,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膝盖也并得死死的。
言古没起身,就那么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声问:“真累了?”
灵芯头埋得更低,下巴快抵到胸口,从喉咙里挤出个“嗯,我可能是今天干的活有点多,累着了,休息休息,明天可能就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叫我,无论再晚,我都会立马过来。”
言古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半步远,他看着灵芯绷得笔直的后背,还有那只攥得发白的手,眼底暗了暗,没再说话。
他知道灵芯今天是为什么,无非还是怕他,可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是好是坏?
前两天她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那么突然?
明明刚刚都吃的好好的,突然一瞬间,她就愣住了,跟野兽开智一样,突然间就多了些许沉府。
看到众人离开了,灵芯才松了一口气,她缓慢的走到石床上,一屁股躺下去。
心如死灰般闭上了眼睛,怎么办?突然觉得生活没有了盼头。
言古怎么这么难搞,他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