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火舌窜得没个准头，影子在岩壁上歪歪扭扭地晃。
灵芯把最后一块潮乎乎的枯木塞进火堆，火星溅到她手背上，她下意识缩了下。
身后龙腾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砸在空气里闷沉沉的。
“不过？”他盯着火苗，黄眼珠里的光忽明忽暗，“不管前因后果，我弟弟确实是他杀的，我这人不认理!”最后几个字咬得牙根发紧。
他忽然改为主意，原本还打算骗一骗她，现在看来，我要她亲眼看着他死!
灵芯没回头，拿木棍扒拉了两下火堆，让火透透气。
石壁的温热烘着后背，她缓了缓才开口：“部落哪还有多余的盐，当时是他们换盐回来的途中，你弟弟突然窜出来，要抢盐，还打上了好几个人。”
转过身时，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龙腾脸上，“你弟弟不是偷，是硬闯，我兽夫拦他，被他一斧子劈在胳膊上……就这儿。”
她抬手按在上臂靠近肩膀的位置，指尖微微用力，像是还能摸到当时的伤口，“骨头都露出来了。言古赶过来时，盐袋被捅破大半，雪水一混全废了。”
“你弟弟红着眼还想冲，言古喊了三次停，他根本不听。”
龙腾攥着石棒的手指猛地收紧，关节咯吱作响，旧伤裂开，血珠顺着石棒往下滑。
他抬手往岩壁上捶了一下，没什么大动静，只震下些灰尘，胳膊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就为这点盐！”
他低吼着别过脸，声音发堵，“……可也不能杀了他啊，言古他……”
“那点盐够老人小孩撑到开春。”灵芯打断他，语气平平的，却带着冲劲。
“没了盐，他们熬不过去。我兽夫躺了半个月才下床。龙腾，你弟弟那时候，眼里根本没个人样。”
“那是我弟弟！”龙腾猛地扭回头吼出声，洞穴里的回声撞得人耳朵发涨，可尾音突然卡壳，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喘不上气。
他想起龙屿小时候，瘦得跟猴似的，挨了欺负就拽着他的手躲在身后哭。
怎么长大了，就成了灵芯说的这副模样？
灵芯看着他脸上扭曲的伤疤，还有那双在怒与痛之间拧巴的眼睛，没再说话。
有些结，外人解不开。
火堆渐渐弱下去，洞外山魈的呜咽声突然近了，绿油油的光点在黑暗里晃来晃去。
龙腾狠狠啐了口唾沫，抓过一把干草塞进火堆，新火腾起来的瞬间，他脸上的疲惫淡了些，转而凝出一层硬邦邦的冷意。
“先顾眼前。”他声音低沉，“出去了，我不管前因后果，只要他的命!”
“不管怎么样？我弟弟终究是被他害没了，我要他以命低命!”
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每个字都带着冰碴：“但言古杀了龙屿，这账，我认死了。”
灵芯弯腰捡起块锋利的碎石，在手里掂了掂：“随你。但你要是敢连累部落里的无辜人，”
她抬眼时，眼神亮得吓人，“我第一个用这个砸你。”
龙腾从喉咙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他重新握紧石棒，指节的伤口蹭在粗糙的木头上，疼得他眼皮跳了跳。
他面向洞口弓起身子，像只蓄势的野兽。火光里，他眼里的恨没散，只是压在了冷静底下，跟灰烬里的火炭似的，闷着劲烧。
山魈的腥气飘了进来，嚎叫声就在洞口附近。
两人没再说话，背靠背站定，一个盯着洞外的黑影，一个憋着心里的旧怨，这临时的同盟，薄得一吹就破。
“左边！”龙腾突然低喝一声，石棒带着风声挥出去，“咚”地砸在一只扑到洞口的山魈头上。
那怪物惨叫一声，滚了出去，撞得其他山魈一阵骚乱。
灵芯趁机扬手，把手里的碎石狠狠掷向黑暗中最亮的那对绿眼睛。一声呜咽传来，那边的动静弱了些。
她刚要弯腰再捡石头，就被龙腾拽了一把：“别贪多，守住洞口就行！”
他的手劲很大，拽得灵芯胳膊生疼，伤口裂开的疼让他额角冒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
火光照在他脸上，伤疤随着咬牙的动作扭曲，黄眼珠里满是狠劲，既要盯着外面的山魈，又像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灵芯没说话，顺势往火堆里添了把干草。
洞口的火忽明忽暗，山魈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带着股腥臊味往鼻子里钻。
灵芯把碎石攥得更紧，指腹被边缘磨得发疼，后背能感觉到龙腾绷紧的肌肉，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火星窜起来的瞬间，她看见三只山魈正贴着岩壁往洞口两侧绕，显然是想从侧面偷袭。“小心两边！”
她提醒道，顺手抓起身边一根烧得半焦的木棍。
龙腾立刻分神瞥了眼两侧，石棒横扫出去，逼退了左边的山魈，右边那只却已经扑到了近前，爪子带着风抓向灵芯。
灵芯下意识挥出木棍，正好砸在它的眼睛上，怪物吃痛后退，她趁机抬脚踹在它肚子上，把它踢进了火堆。
山魈在火里发出凄厉的惨叫，烧焦的气味混着腥气，呛得两人直咳嗽。
其他山魈被这动静吓得顿了顿，攻势缓了下来。
“没完没了了！”龙腾抹了把脸上的汗，伤口的疼痛让他视线有点模糊，“干草不多了，撑不了多久。”
灵芯也慌了，她摸了摸背后的行囊，里面只剩几块栗子和半囊水，能烧的东西早就用完了。
“实在不行，只能冲出去拼了。”她咬了咬牙，目光扫过龙腾的伤口，“你这伤……”
“别废话！”龙腾打断她，石棒在手里转了个圈，“等会儿我开路，你跟在我后面，往东边跑，那边有片乱石坡，山魈追不上。”
灵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护着自己。
刚要说话，就见黑暗里突然涌来更多绿眼睛，山魈像是被激怒了，疯狂地往洞口冲。
最前面那只体型格外大，獠牙外露，直奔龙腾而去。
龙腾不退反进，石棒对准它的脑袋砸下去，却被它侧身躲开，爪子狠狠挠在他的肩膀上，旧伤叠新伤，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他闷哼一声，反手一棒砸在它的腰上，听得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灵芯见状，立刻举着烧红的木棍冲上去，戳在那只大山魈的背上。
怪物哀嚎着倒地，压得地面震了震。
可更多的山魈涌了进来，两人被冲得被迫分开。
灵芯被一只山魈扑倒在地，手里的木棍掉在一边。
她死死按住怪物的脑袋，眼看它的獠牙就要咬下来，突然听到“噗”的一声，那只山魈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抬头，看见龙腾站在面前，石棒上沾着血，胸口剧烈起伏着。“愣着干什么？跑！”
他吼道，转身又挡住了两只追上来的山魈。
灵芯爬起来，捡起木棍，不敢再犹豫，跟着龙腾往洞口冲。
两人背靠着背，一边打一边退，终于冲出了洞穴。
外面的风更急了，吹得他们头发乱飞，龙腾辨了辨方向，拽着灵芯往东边的乱石坡跑。